忽然長大

作者: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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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們一起回來了
2005年6月的一天,陸希和高遠回南中玩。
轉眼幾年過去,陸希和高遠23歲了,儘管還是讀書人都還是學生氣的打扮,但已經和中學生們拉開了距離。在校外的小書店裏,他倆被書店老闆一眼覺出異樣,老闆問: “你們是大學生了吧?大幾啊?”高遠調皮地應答:“我們啊,明年博士畢業!”
老闆被高遠逗樂了,笑呵呵地說:“不會不會,這小姑娘我記得,幾年前老上我這看書買書,頂多也就從南中畢業三四年吧?”
陸希微笑,說:“老闆好記性。是的,我倆就是2000年從南中畢業的,現在我們都在讀研究生。”
離開書店,陸希有點悵然,她帶着幾分傷感地問高遠:“我們真的老了嗎?再也不能冒充高中生了嗎?”
高遠輕輕颳了一下陸希的鼻子,笑着說:“真是傻瓜。我覺得,你一點沒變,還是和高中一模一樣的傻丫頭。”
一句傻丫頭喊得陸希又甜蜜又心酸,想想高中時的自己,確實很傻。傻得可愛,傻得叫現在的自己心疼。
其實,高遠覺得陸希就是變了。變漂亮了,變懂事了,變得有內容了,變得。。。有女人味了,不再是那個穿大校服、留簡潔短髮、臉蛋帶點嬰兒肥的女高中生了。高遠也認爲,發生這樣的變化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七八年一點不變纔不正常呢。
高遠和陸希在變,南中的校園也在變。陸希當年住過的危房級別的宿舍樓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新修的一棟實驗樓。賣好吃的炒麪和很難吃的炒菜的食堂已被拆除,原址上興起的一片未竣工的樓房據說是在修教工宿舍。操場鋪上塑膠跑道和人造草皮,鮮紅鮮綠的看起來生機無限。比較失敗的是主教學樓牆壁上貼了幾個伸胳膊踢腿的傻乎乎的漫畫人像,把好好的一所中學弄得疑似幼兒園。不變的是校園裏高達挺拔的梧桐樹,以及被梧桐樹守護的孩子們。那些笑容明媚、眼睛純淨的男孩子女孩子,永遠都是十六七八歲。
穿過花壇走到宣傳欄前,陸希笑着對高遠說:“記得嗎?高一那年你獲了物理競賽一等獎,一張像通緝犯似的猥瑣登記照就被貼在這裏,大家都拿這件事取笑你!呵呵!”
高遠也笑了,說道:“真是丟臉啊!那時候我恨不得砸了玻璃把照片銷燬纔好!”
上課鈴響了,學生們紛紛走回教室。陸希看到四周無人注意他們,就對高遠說:“我要你親我一下。”
高遠看着陸希任性得有些邪氣的笑臉,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嘴脣。他們迅速地疊在一起又迅速地分開,然後默契地相視一笑。
這個短暫的吻還是被一個爬樓梯的男生看見了。男生驚奇地瞪大眼,一邊重重拍着樓梯扶手一邊興奮地喊道:“哇塞!”——高中和大學不同,戀愛史地下的,在學校裏連敢牽手的都不多見。這小男生今天長見識了,居然有人在大白天的校園裏公然接吻!
陸希和高遠看着受到驚嚇的小師弟,一起仰天大笑起來。
高遠捏了一下陸希的臉蛋,說:“你滿意啦?”
陸希轉着黑眼珠說:“不滿意,我還想讓班主任看見。”
2.這是上帝的旨意
1997年夏天,剛剛過完15歲生日的陸希進入南中,在高一(八)班很絕望地學着理科。
陸希其他科目都還不錯,就是物理學得一塌糊塗。她實在缺少學物理的細胞,從來不擅長分析一個斜面上的物體的受力情況或者解答兩輛異向火車的相遇問題。物理對她來說就如同沒有入口的另一個世界,她怎麼也搞不懂怎麼就無法涉入。
高遠也在八班,成績很棒,尤其是物理,長期笑傲全年級。每次物理考出來,他的分數都是陸希的兩倍還轉個彎。陸希常常對着滿卷的紅叉嘆氣:哎,要是把高遠的腦袋瓜借我使使就好了。這是不搭調的兩個人,不同的朋友圈子,平時幾乎都不講話。也只有發物理卷子的時候,兩個人可以隱祕地聯繫在一起,儘管只是陸希單方面地關注一下高遠。
陸希印象中第一次和高遠“打交道”是這樣的。
高中時實行的是流動組制,每週都要輪組。有一段時間,恰好陸希總是坐上週高遠坐過的位置。高遠是那種很粗糙的男孩,總會在抽屜裏留下一些垃圾。陸希義務清理了幾周垃圾以後,實在忍無可忍,在一個週一的早上,她將兩個高遠遺落的空可樂瓶放到他面前,默不作聲地走開了,留下啞口無言的高遠被周圍的人取笑。
到了下個星期一的早上,陸希在新座位上坐下一看,抽屜裏還是有一堆垃圾,無可奈何地扔掉垃圾,安慰自己說:“算了,科學家都是這樣不拘小節的,你就當爲科學事業墊塊磚了。”過來一會兒,高遠忽然衝到陸希面前,雙手抓住桌角很抱歉地說:“啊,不好意思,我又忘記了收拾垃圾!”陸希看着眼前的大男孩緊張兮兮的樣子,心裏感到好笑,她說:“不用啦,我已經收拾了。”高遠頗覺尷尬,紅着臉走開了,陸希低頭竊笑:呵呵,想不到他還挺害羞的。
後來座位換開了,陸希和高遠成了絕對的平行線狀況,直到高一上學期末的那場羽毛球比賽。
班裏的羽毛球比賽爲期一週,就在晚自習前的一個小時和不用上課的週六下午舉行。高中的課業很重,有這麼一個活動放鬆一下,大家心裏都很高興,不管打球水平如何都積極參與。
一個下午,陸希打完錢回班裏取錢包買水。一進空蕩蕩的教室,發現只有一個人依然留守,那便是高遠,他正拿着圓珠筆專心致志地做一張卷子。陸希被投入做題的高遠發出的小宇宙震懾了:大家都瘋玩去了,這個男生還能這麼沉得住氣,不簡單。陸希不再僅僅羨慕高遠天生的聰明,而是由衷地佩服他後天的勤奮和自制,她也開始自我批判:你這種天天看漫畫看小說不努力學習的人,活該物理不及格呢。
陸希輕手輕腳拿完錢包,在步出教室門前回頭看了高遠一眼,他仍在全神貫注地做題。陸希忽然感到,人在認真專注一件事情的時候都是充滿魅力的。
待到陸希買完水回到操場上看同學打球,高遠也已下樓來參與到一場比賽中。高遠是左手持羽毛球拍的,發球路數怪異而扣球動作凌厲,他與班裏另一高手的廝殺十分好看。兩人不但手上過招,嘴上也在一刻不停地爭鬥,妙語不斷互不相讓,惹得圍觀的同學哈哈大笑。陸希發現,球場上這個揮汗如雨的高遠和教室裏那個穩如泰山的高遠一動一靜完全不同,一脈相承的則是那份認真和投入,這是個學起來專心、玩起來盡興的傢伙。
陸希對高遠最初的好感,便來自他身上這種既能信馬由繮又能收放自如的從容灑脫,這種難得的素質使高遠顯得與衆不同。但這點好感僅僅只是一個眉目不清晰的起點,陸希真正的淪陷發生在後面。
這天,陸希和高遠配合贏了一場雙打,兩人都很開心,坐在雙槓上一遍喝水一邊隨意交談。談談學習,罵罵校規,侃侃八卦,開開玩笑,這平日不說話的兩人倒是很快熟稔親切起來。陸希驚奇地得知,高遠竟是情人節那天生的。高遠說:“似乎下學期2月10號開學,到時我過生日,想請幾個同學到我家玩,你有空的話也來吧。”陸希說:“好啊!我一定捧場!”——在陸希的記憶中,這場談話是很自然很愜意的,這個寒意籠罩的冬日黃昏時暖紅色的。
寒假總是短到像還沒開始就結束了。2月14日到了,陸希留意到這個特殊的日子。高遠沒有邀請陸希參加他的生日派對,關於這點,陸希倒沒有感到失落。她只是有點遺憾自己都沒向高遠說一聲生日快樂。陸希當真很想在生日當天給高遠一聲祝福,無關愛情甚至也無關友誼,只是很單純地想問候一下,算是沒有辜負他們做拍檔的緣分。可她沒機會說,他們依舊是兩個圈子的人,不怎麼說話;也沒勇氣說,這個年齡的女孩是非常矜持的,滿腔熱情卻不敢輕易表露出來。
還好,高中生活是繁忙緊湊的,那麼多的作業那麼重的學習任務,人不怎麼容易胡思亂想,陸希心裏的那一點遺憾便也隨着流逝的時光漸漸淡卻了。可是,十六歲,正是少女的多思年華,一旦心裏裝了什麼事,便不由得你不去想了。所以,當高遠說出那番道歉的話以後,陸希變雲裏霧裏不可自拔了。
那一陣,班裏流行下五子棋,高遠愛玩,陸希也是,有時他們倆也有機會交手。終於,五子連珠又將兩個人聯繫在了一起。不得不說,高遠的智商太高反應太敏捷,陸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可愛的一點是,即使把陸希殺得人仰馬翻也並不得意,總是謙和地笑,從不嘲笑陸希也不“嫌棄”她水平低。後來陸希棋藝漸長,偶爾也能贏過高遠了,這時候的交鋒纔有了點火藥味也有了點趣味。
一旦正下着棋,高遠像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對陸希說道:“我過生日那天很想請你到我家去玩。但是你總和你那幫女同學在一起,我沒機會和你說。而且你住校,回去晚了很難交代。真對不起啊。”
平平常常的一番話,說的語氣也沒一點曖昧,陸希卻感受到了一種滿含柔情的體恤。對高遠的聰明和沉穩,陸希只是停留在浮光掠影的一般欣賞而已;可這次他說的話——這番平淡而真誠的道歉——卻是深深地打動了她,在她的心裏掀起了巨大的波瀾。陸希愣住了,她看着高遠;高遠沒有看她,而是盯着棋盤,不知道是不想看她還是不敢看她。陸希在那個時刻,卻很想好好看看高遠,看看這個爲一件無需愧疚的事而特意向她溫柔致歉的男孩。
很多年以後,陸希重新回想起愛情發生的最初,實在不明白當時的自己,怎麼就像中蠱了一樣被如此樸實無華的幾句話給擊中了靈魂。之後的歲月裏,陸希領受過不少文筆流暢的情書、別出心裁的華麗告白,卻沒有那一次有高遠所說的這番話帶給她的心靈震撼之大。不,應該說,比都沒法比。爲什麼會這樣?她只好這麼對自己解釋: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上帝規定了,讓陸希在她最單純最懵懂的年齡裏被一個同樣單純懵懂的少年所打動。
五子棋風潮很快過去,這兩人又回覆到陌路的狀態。但從那以後,高遠從未走出過陸希的視線。他一直就住在陸希的睫毛下,住在她的心裏。

3.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愛你
陸希對高遠的感覺就像對物理一樣,可以用四字成語來概況:無能無力。他們依舊是不搭調的兩個人,他考他的第一,她拿她的不及格;他踢他的足球,她讀她的小說。陸希覺得自己就像生長在陰暗牆角下的一塊苔蘚,叫高遠的那縷陽光總也招照不到上面去。
越關注高遠,陸希就越自卑越絕望。在她的眼裏,他是那麼的優秀那麼完美:聰明、堅韌、友善、健康、陽光。高遠的身邊總有女孩圍繞,有的是真的在向他討教學習,有的卻是打着請教的旗號找機會接近他。而他,總是保持着謙和而不謙卑的語氣和態度,無論對誰都耐心地解答問題,禮貌之中卻有種不怒而威的拒斥。陸希始終只能杳杳看山渺渺看水。她不敢像那些女孩們一樣去問他題,她害怕。她怕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也怕被高遠用不帶溫度的禮貌對待,還怕發現自己僅僅是那一羣女孩裏的一個。
有一兩回他們在路上遇見,高遠主動打個招呼,兩人一起走一段,陸希總是又幸福又緊張。平時伶牙俐齒的陸希會變的非常笨嘴拙舌,使勁想表現好點兒卻總是做得很糟糕。每次一分手,她就開始後悔,懊惱剛纔自己的遲鈍、愚蠢和怯弱。然後,她只好不敢奢望又不肯死心地期盼下一次的偶遇。
陸希苦苦無告的暗戀就這樣艱難地呼吸着。那時的陸希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丫頭呵!在幸福面前,她習慣被動,習慣逃跑;她相信一切,卻唯獨不相信自己,尤其不相信自己能獲得她喜歡的男孩的欣賞;她不明白,要想生活精彩,必須自己做主角,並扮演儘量多的戲份以主宰故事的發展。
即便如此悄無聲息的愛,也還是被旁人察覺到了。這個人便是陸希的好朋友費鳴飛。一天,費鳴飛很詭異地在陸希的橡皮上寫下“志存高遠”四個字,然後訕笑着走開了。陸希大驚失色,滿臉通紅,將橡皮緊緊握在手心,低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一向以狠狠打擊陸希爲最大樂趣的費鳴飛,看到她困窘成那個樣子都不忍心了,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說:“放心,就我知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後來,陸希文費鳴飛怎麼發現的,他說:“有一次你和高遠走在前面,我看到你的手背在身後,手指一直在不停地、緊張地纏繞交叉。從你手上的這個小動作,我就覺出了不一般。再觀察你一段,發現你老偷瞄高遠,就確定了。而且,你知道嗎,你在高遠面前,非常不自然。”陸希揪了一下費鳴飛的胳膊,罵道:“你敢說我做作?”費鳴飛笑嘻嘻地躲開,爭辯道:“本來就是啊,你看你,本性凶神惡煞的,在那小子面前卻喬裝柔情似水!”“你就知道消遣我,我跟你拼了!”陸希追着費鳴飛一陣好打。
一直以來,陸希就是本着四海之內兄弟的精神混在男生堆裏,同他們交朋友同他們粗魯地開玩笑、放肆地打鬧。也正因爲她的豪放大氣,使得與她投緣的哥們兒很多。唯獨在高遠面前,陸希會變得柔軟、細膩和透明,她變的不像平時的自己。陸希意識到這點以後,就想:或許,當你愛上了一個人的時候,便會自然地綻放生命新鮮的一面。
其實,陸希心裏是很感激費鳴飛的。感激他給她機會釋放心中的祕密,她快被自己一廂情願的愛情給溺死了;也感激他用一些善意多的玩笑化解了她暗戀的痛苦,用友誼的寬廣和鬆弛驅散了她愛情天空上的寂寞陰雲。
那一陣,陸希最喜歡聽的一首歌叫做《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愛你》: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愛你,你是否爲我的付出表示在意?我用這樣的執着優柔地對你,你是否爲我的期待滿懷歉意?
陸希愛的方式是拼命補習物理。高一結束就分文理科了。她想留在理科班,想繼續和高遠做同學。她覺得,每天能看到他,看看,心裏高興一下,就已經很滿足了。這是她唯一想得到要去爭取的機會。
正在她力不從心地學習力學時候,高遠輕輕一句話的力量就擊潰了她全部的努力。
那次物理小測驗,陸希考了她高中以來的第一次物理及格,她非常非常高興。依照她的思維,她看物理近一尺,就離高遠近一寸。在這種喜悅的激勵下,陸希竟鼓起勇氣主動找高遠說話,她真的很想告訴他:我的物理終於及格了。但我們的陸希是不會對高遠說出這種怪話的,她不想驚嚇到他,不想打擾到他。她只會裝作若無其事地對高遠說:“有空嗎?我們來下局五子棋吧。”——這是她慶祝自己物理及格的方式:允許自己接近他一次。
下棋的時候,高遠不經意地問道:“聽說你要去文科班?”
“恩,有這打算。你知道的,我物理學得太差了。但還在猶豫之中,因爲我歷史政治也學得不好!”陸希說完自我解嘲地笑笑.
“不會的,我覺得你很有文科天賦的,學文一定會學得非常好。”
“這麼說,你認爲我應該去文科班?”陸希問道。她睜大眼睛看着高遠;高遠依舊沒有看她,而是專注於棋局。陸希忽然十分渴望他能擡起頭來,她保證絕對不閃開自己的目光,這樣,高遠一定能從她的眼神裏讀懂一切。
可惜,高遠始終沒有擡頭,他一邊下棋,一邊說:“你的文學天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作文寫得那麼好,就該讀中文系、當作家去。若學理科實在可惜了。”
陸希隨便笑了兩聲算作迴應。她倆不說話了。棋局寂靜地擴大着。
最後,這盤棋,陸希贏了。但她感覺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陸希很痛心。她疼絲絲地想着,她希望和他在一起,而他的心裏卻沒有同樣的願望。愛情應該是兩個人心裏同時生長的一種植物。她的心裏已有萌芽的花蕾,他的心裏卻還是一馬平川。他和她的結局也註定會如那首歌裏唱的一樣:你我感情的歸依,一個向東一個向西;你我感覺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你我投射的眼睛,一個有心一個無意;你我最後的背影,一個安靜一個哭泣。
那天回家,陸希講物理課本和資料一把火全燒了。也許有人看到了陸希窗口下的那堆灰燼,但一定沒有人看到灰燼裏藏着的淚水。
在文科班學了一年以後,陸希當真如高遠預測的,將政治和歷史學得非常出色,並總能拿到最高的作文分數。她也暗自決定,高考的時候報考中文系。她仍在以一種安靜的、笨拙的、絕望的方式悄悄愛着他。這種愛也依舊是不懷希望的,她清楚地知道,他和她的生活,沒有交點。
在17歲生日當天的日記裏,陸希寫下這樣一段話寬慰自己:
和花季一樣,我的雨季沒有戀愛、玫瑰和情書。偶爾腦中也會閃過一個男孩的身影,也會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將目光在他身上停留。雖然我們都沒有勇氣跨出那一步。在失去了一些美好的同事也保留了另一些美好:純純的相似,心跳的猜測,以及純粹的自由。看着他能無牽無掛地學習、踢球、打遊戲,我也自由自在地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此錯過,也許是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我卻沒有太多的埋怨和後悔。我相信,他在我生命蜻蜓點水般地出現又離去,正是上天賜給我這個空白的孩子的一件珍貴禮物。對此,我永遠充滿感激。

4.我生我死
高三那年是陸希的煉獄。折磨她的既有學業上難以負荷的壓力,也有失戀如墜深淵般的痛苦。
陸希的運氣真的不太好,一失戀,全世界都知道了。說起來還得怪費鳴飛。費鳴飛倒不是真想出賣陸希,他知道路希對這事是真的在乎,他只是不小心說漏了嘴。
進文科班後,陸希交了一些新朋友,與理科班的朋友也依然來往密切。文科班的好友陳耀非要挖掘陸希此前的八卦,陸希受不了他的逼問,便隨便說了個不相干的人編了點故事糊弄他。陳耀在收集八卦方面卻是很職業精神的,碰巧他與費鳴飛一塊打過籃球,有些交情,於是他跑去向費鳴飛求證:“快把你麼班的章霈指給我看,陸希說她以前是喜歡他的!”費鳴飛下意識地蹦出了一句:“恩?她不是喜歡高遠的嗎?——陸希的小祕密,又多了一個知情人。
陳耀知道了便知道了,要嘲笑便嘲笑吧,陸希倒並不怎麼在意。她覺得,只要高遠不知道就好。可是最後,陸希卻自我暴露了。
那是高三的一個晚上,陸希和以前理科班的兩個朋友劉巖、張巍一塊去校外的“紫貝殼”吃飯。一進館門,陸希就看見陳耀正坐在裏面喝酒。這小子今晚上逃了晚自習,陸希想嚇唬一下他,她走過去對陳耀說:“哈哈,你死定了——今天晚自習點名了的!”陳耀看見陸希也興高采烈,說:“哈哈,你也死定了,你回頭看看,那是誰和誰?”
陸希回頭一看,是高遠和韓若雪。韓若雪是八班的外語課代表,學習、待人處事、氣質風度都很不錯,她和高遠算是一個圈子的人。就從前陸希的觀察,他倆僅僅止於朋友。離開八班以後,陸希也聽到一些高遠和韓若雪的傳聞,她採取的應對方式是掩耳盜鈴:假裝不知道,也不去想。
這個晚上,在“紫貝殼”裏,陸希再也騙不了自己了。她看到了高遠注視韓若雪的溫柔眼神,雷同於她曾投射在低頭下棋的高遠身上的那種;她還看到高遠用左手輕輕撩了一下韓若雪的額前的劉海,那是她做夢都不敢奢求的幸福。如果有人在那個時刻剖開陸希的胸膛,一定會看到,她的心是碎的。
陸希的腦子徹底亂了。她推了一把笑得很得意的陳耀,又走回坐在另一張桌子等她的劉巖和張巍面前,說:“我忽然胃疼,先走了,你們倆吃吧。”然後,她在眼淚掉落之前飛快地跑出了“紫貝殼”。
陳耀看到陸希的失態笑得更開心了,他蹭到劉巖和張巍面前,興奮地說:“哈哈,陸希被高遠和韓若雪氣跑了!”這一下,劉巖和張巍也知道了。而一旦什麼事被素有“功放”之稱的劉巖知道了,這事第二天一定會成爲“飄柔”——全國皆知的祕密。
可憐的陸希,就這樣,一邊默默承受着失戀的打擊,一邊還得忍受沒口德的狐朋狗友們槍林彈雨的輪番轟炸。有時他們玩笑開過頭了,會真的傷到陸希,她恨不得她不是她自己隨便是誰誰誰纔好。可她卻也沒有爲此和誰動氣翻臉,連高遠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可氣的呢?陸希已經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她用《大話西遊》的經典句式對自己說:他們笑啊笑啊也就習慣了,我痛啊痛啊也就習慣了。
也就在這個冰冷的失態時期,一次語文課,老師讓大家寫一篇題爲《我生我死》的作文,中衛市上一年臺灣的高考作文題。很怪異也很開放的一個題目,有學生交了白卷,也有學生寫出了難得一見的妙文。陸希便是寫出妙文的其中一個,而且她是寫得最特別也最出彩的那個,這就是所謂“悲憤出詩人”吧。
語文老師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女高中生,居然可以用漢賦馬並散結合的形式鋪排出一篇如此華彩奇崛的文章來。古典清雅的用字、縱橫捭闔的氣勢、貫通古今的哲思與飄渺詭譎的語感圓融地結合在一次,顯示出非凡的才氣與文學功底,以及超乎她年齡的氣魄與深度;惟有那隱約一點愛情失意的綿軟筆墨,顯露出少女特有的純真情懷,也格外動人。
少年心事當拿雲。陸希的心事,不是神經粗如鋼筋的陳耀們能夠明白的;其實,陸希自己也不那麼清楚明白,這時的她還太小了,對浮雲世事都只有一知半解,真正通透領悟的眼淚出現在她的二十歲。而曾經有過少女情懷的語文老師是懂她的,她纔是陸希的真正知音;也只有語文老師,感同身受地疼愛着孤獨成長的少女陸希。寫批語時,她在盛讚了陸希的文筆之後,又誠懇地與之談心:
所謂生活,在愛情之外,還有許多值得我們去把握。愛情當然可貴,但絕非全部。就現階段來說,無疑,學業是第一位的。
不要把自己的幸福系在別人身上,不要眼望別人的生活。讓自己不依靠任何人,都能夠健康快樂地活下去。記住,你是你的number 1 。一個人亦精彩,這纔是真正的精彩真正的強大。
好好學習,這是一個學生該做的事情;
好好美麗,這是一個女孩應有的情懷;
好好快樂,這是任何一個人都應該得到也可以得到的生命感覺。
哲學家維特根斯坦說過:真正奇妙的不是世界是怎樣,而世界就是這樣。
世界就是這樣的。已經很奇妙了。我們只管欣賞。
親愛的姑娘,我願你是快樂的、聰明的、幸運的、始終微笑的。
語文老師的關愛令陸希十分感動。但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後,陸希才完全領會老師所說的一切。如果早一點領會,陸希可以少受一點苦,早一點走出陰霾。可是,成長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時緩時疾,卻不曾停歇;也是自己一點一點掙脫舊軀殼注入新血液、縫合舊傷口長出新骨肉的一個過程,這個過程,是沒人可以代替而必須親身去經歷的。

5.你想要尋找的是一種永遠
大二的時候,在一個平常的讀書夜,陸希讀到一首題爲《善良的願望或倒放膠片的感覺》的詩:
炮彈射回炮筒
字跡縮回筆尖
雪花飛離地面
白晝奔向太陽
河流流向源頭
火車射回隧洞
廢墟站立成大廈
機器分化爲零件
孩子爬進了孃胎
街上的行人少掉
落葉跳上枝頭
自殺的少女躍上三樓
失蹤者從尋人啓事上跳下
伸向他人之手縮回口袋
新娘逃離洞房
成爲初戀的少女
少年愈加天真
叼起比香菸粗壯的奶瓶
她也會回來
倒退着走路
回到我的小屋
我會逃離那冰涼
而陌生的車站
回到課堂上
紅領巾回到脖子上
起立
上課
天天向上 好好學習

也許夜深人靜,卸下心裏防線後人比較脆弱?也許深中文學之毒的陸希實在太感性太神經質了?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午夜,陸希讀完這首詩忽然覺得很心痛、很心痛。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那樣強烈地想要爲她的青春大哭一場:時光已經無情流逝,物非人非。
她不自覺地想起了高中,往事歷歷在目,昨日重現令她感慨萬端。那是怎樣孤獨、心酸、失意的十六七歲啊!很多的時候,她眼望別人的生活,成了別人生活的點綴;在審視自己的時候,又陷入自輕自賤的自挖的陷阱之中。自我管理能力不強,學習成績一團糟,心裏着急卻又尋不到出路,前途一片迷茫。在她那不能開口的愛情裏,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演着無人喝彩的獨角戲,灰姑娘一般地躲在角落裏哀傷地看着她的王子牽手公主。那是一個沒有人理解、沒有人援助,自己又思考不出正確答案的時期。我生我死,我死我生。陸希自己都驚奇:我竟然度過了或者說熬過了那樣的孤獨黑暗期!
時光可以倒流嗎?一切都可以重來嗎?我可以變回女高中生嗎?我可以學好物理嗎?我可以更改我和他的故事嗎?——不能夠啊!——爲什麼,爲什麼不可以呢?
那回頭一望的領悟,那再也回不去的傷感,都令陸希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這個夜晚,她抵達了痛定思痛的那個因反思痛苦而痛苦翻倍的痛的頂點。陸希好想好想找到高中時的隨便一箇舊友,再去“紫貝殼”喝個酩酊大醉,然後一起抱頭痛苦一場。可惜,這時的陸希身在異鄉,與她的朋友們各自天涯,她找不到一個可以一起醉一次、哭一場的人。
爲了平復自己的情緒,陸希在隨身聽裏放上她高中時最喜歡聽的黃舒駿的磁帶,聽《未央歌》,聽《雁渡寒潭》,聽《馬不停蹄的憂傷》。陸希也在做一件已成習慣的事情:遙遠地想念高遠。高中畢業後陸希再沒見過高遠,她唯一知道的是他留在故鄉最好的理工大學讀書,那所大學的校園環境十分優美。
黃舒駿在耳邊清唱:你想要尋找的是一種永遠。陸希是個非常理想化的女孩,她希望他只戀愛一次就成功,與初戀牽手,知道結婚到老到死到永遠。她在大學一直沒能開始戀愛,只因“過盡千帆皆不是”,沒有遇到能撥動她心絃的人。所以,高遠成了她默存於心不能忘懷的名字。陸希一直爲自己錯過高遠而深爲遺憾。她曾暗暗發誓:以後若再遇見喜歡而深爲遺憾,她曾暗暗發誓:以後若再遇見自己喜歡的人,一定不要錯過了,至少,要讓他知道。
在這個夜晚,在這個極度需要宣泄的時候,陸希做了件有點瘋的事。她打通了高遠宿舍的電話——號碼是她上校友錄時看到的,只一眼,她就記住了那一串數字。
“喂,請問找誰?”
“你好,我找高遠。”
“我就是。你哪位?”
“。。。”
“喂,怎麼不說話?能聽見嗎?”
“…”
——那邊掛斷了電話。
陸希說不出話來,她握着聽筒默默流淚。高遠在電話裏的聲音是陌生的,事實上,他與陸希身處兩地的兩個人,但能連通過去嗎?——陸希想早戀,但已經遲了;想向高遠剖白她的愛情,也已經晚了。
除了哭,陸希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6.公元后我們還不太老
今年五一假期,陸希特意趕回家來參加表姐的婚禮。看着穿上美麗婚紗一臉幸福的表姐,陸希羨慕極了,她也爲自己擔心:我都23歲了,怎麼還沒開始初戀?
現在的陸希在北京一所大學讀研究生,依舊學他熱愛的文學。長大以後,陸希變得出奇的獨立,交際圈大大縮小,不再如高中一樣呼朋喚友成羣結隊。她喜歡上了刪繁就簡的生活,獨來獨往自由自在。文學給了她一個曼妙多姿的精神世界,她真的到達了一種一個人亦精彩的境界。但她還是會悄悄憧憬愛情的降臨,她相信:兩個人,更精彩。只是,這個事是強求不來的,她只好給自己唱《笨小孩》:老天自由安排。
全市最大的新華書店在五四青年節做優惠活動,陸希自然是不會錯過。沒想到,就在書店裏,她遇到了他。
他們相遇在書店二樓的音像製品部。幾乎同時,他們擡眼看見了對方。後來高遠對陸希這樣說:“我看到你的瞬間,那感覺,就像電影《甜蜜蜜》的結尾,黎明在櫥窗前重逢張曼玉時一樣。”
陸希看到高遠的瞬間,她的心猛地往上一躍,就要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四五年不見,他依然能令她方寸大亂。還好,他開始微笑了,笑得很好看;於是他也在心裏命令自己:放鬆點,微笑。
高遠請陸希去書店底層的“雲中漫步”喝咖啡。極品藍山的濃郁香味和Dido的剔透歌聲讓兩個人的面容都顯得安詳寧靜。也許是都長大了吧,他們能夠很自然地談起舊事,哪怕是哪些尷尬、心酸的部分,甚至還能幽上一默;也能很敞開地談到現狀與未來,有中學同學的情份打底,雙方都抱着有足夠的善意和信任。
“大一的時候,我和韓若雪分手了。”
“爲什麼?”
“可能,我和她都不夠成熟,總是互相傷害。只怪,相遇太早了吧。”
“海子的詩句:公元前我們太小,公元后我們又太老,沒有誰見過,那一次真正美麗的微笑。”
“對的,相遇太早和太晚都不好。”
他們一起沉默,只有Dido的《see you when you forty》在空氣裏流淌。陸希在想:高遠啊高遠,我和你的相遇,算早還是算遲呢?似乎太早了,早到我們連開始初戀的勇氣都沒有;似乎也不早,知道現在纔有機會坐下來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似乎也不遲,再次見到不是歌裏唱的40歲,不是老到完全愛不動的時候。
陸希文:“高中時,你最遺憾的事是什麼?”
高遠垂下眼簾,仔細想了想。然後直視陸希,說:“最遺憾的,是沒有向你表白。”
陸希吃驚壞了,她不敢相信,她不能相信。她故作輕鬆地笑笑說:“你騙我。是你知道了我以前喜歡你,現在才說這樣的話安慰我,對不對?”
高遠默默地從錢包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陸希的面前:“這是高一的時候,你丟失的校牌。我撿到了卻沒有還給你,因爲我想得到校牌上你的這張登記照。我是不是很無恥?”
陸希看着舊舊的校牌16歲時稚嫩的自己,她笑了。她的笑聲是爽朗的,她的眼中卻淚光閃閃。原來,那個孤獨的、自卑的、絕望的小女孩,竟被一個人遙遠地注視着、疼愛着、收藏着,而且,那個人也正是她的所愛。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陸希問。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的原因,就是我爲什麼不告訴你的原因。在我眼裏,你是那麼完美那麼遙不可及,我覺得,你根本不可能喜歡我。我想,那時候,我們都太小了,太不勇敢了。等我知道了你是喜歡我的,我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我想那是你一定恨透我了。”
“不,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怪過你。真的。喜歡是一件心甘情願的事情。”說這話的時候,陸希的眼睛是彎的,嘴角是上翹的。
陸希默然凝視眼前的高遠,想着:這個人,是我從十六歲就喜歡上的。七八年了,我以爲只是我獨自在編織夢幻,誰知,竟得到了迴應。好似,人在少年時栽下一棵樹,她用孩子最初的熱情和全部的力量去呵護,可是,只有痛苦的沉默。許久以後,樹竟又開出了花朵。——你聽見過花朵盛開的聲音嗎?這種美妙的聲音,正響徹在陸希的心底,迴盪在她的身體裏。
她長長地舒一口氣,低下頭來,一邊攪動咖啡一邊緩緩說道:“高遠,不管我們將來的關係如何,是更親密還是反目成仇,或者老死不相往來,我希望你能夠記得,有一個人,在她的十六歲到二十幾歲,在她女孩子最美好的年齡裏,一直關注你、肯定你、欣賞你。你能記得這個,我就很滿足了。”
說完,陸希勇敢地直視高遠,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她看到高遠的眼裏有閃光的東西。與她眼裏的一模一樣。閃閃爍爍,他們在對方的注視裏都還原成十六歲的孩子。
高遠忽然問道:“陸希,我可以抱抱你嗎?”

7.麥田守望者
暑假一放,陸希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回去見她的男朋友高遠。
高遠提議重回南中去走走,他想讓陸希看一顆校園裏的梧桐樹。他們很快找到了那顆樹,陸希也很快找到了高遠想讓她看到的東西:刻在樹上的她的名字。高遠說:“這是我高一時刻下的。因爲,有一天早晨,我看到你在這棵梧桐樹下讀英語。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你穿的是一件白色的T恤和藍色的牛仔短裙,乾淨清爽的樣子。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陸希微笑了一下,手指輕輕地撫摸着自己的名字,她第一次覺得“陸希”是兩個非常好看的方塊字。她掏出鑰匙,用力在“陸希”的旁邊刻上“高遠”兩個字。時隔8年,兩個人的名字終於合在了一起。
他們去到八班從前的教室,從後門的窗子悄悄向裏看,居然是教過他們的語文老師在講課。語文老師今年估計有三十三四歲了,據說在他們畢業後還生了孩子,可她看起來還是那麼苗條年輕,那麼美。也許是因爲總和孩子們在一起,人變的年輕?因爲總在從事智力勞動,培養起知性的美?
想起了老師曾在作文本上寫下的話語,陸希忽然頓悟:呵。老師說得多好啊!——世界就是這樣的,我們只管欣賞。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所有的經歷都應看作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正是那些傷痕使得生命變得堅韌與豐富;而真正聰明的人,會把臉上的傷痕笑成一個酒窩。
陸希好想坐回到教室裏,再聽一堂語文課。她對高遠說:“我將來畢業了,也要當個中學語文老師。”
“爲什麼?”
“因爲我受考試壓迫這麼久,也該讓我壓迫一下別人了。我一定把卷子奇難無比,全部都判不及格。”
“哈哈,幸好我已經中學畢業了,不用受你這個變態老師的壓迫!”
雖是玩笑話語,陸希卻當真很嚮往中學老師這個職業。她覺得,這是個類似於麥田守望者的職業,看到孩子們孤獨、難過、迷茫、墮落的時候,看到他們處於危險的懸崖邊上的時候,老師可以將他們拉回來,給予引導、鼓勵和幫助。中學又是一個人可塑性最強的階段,如果能夠遇到一個有愛心有智慧的好老師,對於孩子的一生都有重大意義。陸希想,如果她當上了老師,她一定會盡力做孩子們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做一個無微不至的溫柔守望者。
昨天晚上看電影《頭文字D》,裏面一句話:一個人只有找到了自己的世界,人生才能變得有意義。陸希看到後問自己:屬於我的世界時什麼呢?她渴望溫暖和諧的家庭,那是她憧憬的塵世世界;她期盼能寫出很棒的小說,這是她追求的精神世界;她還希望她鞥做一個快樂堅強的人,這是她理想的自我世界;若能對他人有一點幫助、對這個世界有一點貢獻,那她的小世界就與周圍的大世界連通了。
未來會怎樣,夢想能達成幾個,真的無法預料,但是陸希會一直努力做好自己。看着身旁的高遠,她的心裏涌起一種安心的幸福,不禁想起許巍的《禮物》的歌詞:當生命中的歡樂,在一瞬間開啓,我想有你在身邊,與你一起分享;在寂靜的夜,曾經爲你祈禱,往往自己是你,生命中的禮物。——陸希想:上帝送給我的生命多麼盛大的一份禮物啊。她相信,上帝是愛她的,上帝死每一個孤獨的孩子。
“高遠,拉着我的手,好嗎?”
高遠看着陸希明亮的眼睛,笑而不語,輕輕拉起了她的手。
兩個人就這樣手牽着手,在門衛驚疑的目光裏,走出了南中的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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