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棉
木棉是一隻小妖精,她剛化爲人形沒有多久,和她的名字一樣,她是一顆長在富貴人家的木棉樹精,她剛成人形,身體還很嬌弱,喜歡的事莫過於趴在木棉樹的枝幹上曬曬太陽,聽聽富貴人家的深閨密事,但最享受的時刻卻是,那人在的時候。
可以說木棉是看着他長大的,也可以說那人是看着木棉長大的,他是府裏的少爺,家裏本來是富貴人家,而他也頗有經商頭腦,自打他接管家裏經濟大權以後,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幾年下來,西南王家已經成爲當地巨賈,他長得好看,他的名字是閣樓裏姑娘們的談資。
他常常坐在木棉樹下深思,有時候看着他額間的褶皺,木棉總是心癢,想把他撫平,以前她是不敢的,畢竟是一隻小妖精,現在她吸收了不少日月光華,而且……看了看樹下的人,他喝醉了不是嗎?
木棉大着膽子化爲人形蹲在他的面前,閣樓姑娘常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說的不就是王家瑾少爺嗎?以前木棉不懂,爲什麼會把人形容得像玉一樣,現在她懂了,輕輕的伸出手撫上他的眉間,意外的他的眉居然不皺了,木棉欣喜,可下一秒,那長睫掩蓋下的雙眸卻睜開了。
木棉嚇了一跳,也不躲在,就這樣默默的注視着對方,直到臉頰莫名微燙,木棉才別過臉,挽着水紅色羅裙靜靜地坐在他的旁邊。
兩人皆不說話。
他的聲音清冽略帶沙啞:你是哪房的小丫頭,跑這裏來幹嘛?
木棉聽過他的很多時期的聲音,牙牙學語時,清脆孩提時,變聲期時,但她覺得現在他的聲音是最好聽的。
木棉不說話,只是看着他。
王瑾嗤笑了一聲:原來是個小啞巴!他嘆了一口氣說到:也罷也罷,啞巴也好,可以聽着說說話了,你說是不是木棉。
木棉還以爲他在叫自己呢?只見他的視線越過她,看向身後的木棉,那目光筆直,竟叫木棉心裏一動。
“ 她下月初八就要嫁人了,我是不是該放棄了!”
木棉知道的他口中她是誰,他欽慕的女子,他的時代官商勢不兩立,他的意中人爲世家小姐,而他是銅臭商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飛鳥與魚的距離。
後來,他說,她就聽,聽他們的相遇,聽他們的相識,聽他們的想知!他講太久,終於困了,靠在樹幹上睡着了。
木棉看了看他的眉眼,這麼好看的人爲什麼就孤注一擲,就一人不可呢?胸口悶疼,她想說,你別說了,你都對着樹洞說了幾百遍了,我不都快會背了……
後來,他常常來樹下獨坐,多數日子是醉的,少的時間是清醒的,今日卻是他少有的清醒:“你是哪裏來的小妖精嗎?怎麼我每次來這裏,你都在?”
木棉終於笑了,她想他終於是清醒了:“我是小妖精呀!怎麼?你害怕嗎?”
王瑾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微愣後才說到:“原來你不是小啞巴,是我眼拙!”
“要把她搶回來嗎?還有幾點她就要出嫁了?”她主動問。
“或許我不是她的良配,她也不是歸屬!”
他們就這樣靜默着,天上繁星點點,地下煙火零星。木棉這幾天就這樣一直陪他看看星星,聊聊天,日子白馬過隙般。
正月初八,他的心上人出嫁了,熱鬧喜慶的車隊與王府低沉萎靡差別鮮明。看着一罐一罐灌酒的王瑾,木棉做了個決定。
木棉把出嫁的新娘給劫了!
把人帶到王家時,王瑾錯愕的看着木槿自以及她身邊的沉睡的新娘。“我把你的心上人帶回來,你可以不難過了嗎?”
王瑾沉默,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注視着木槿不說話。
直到王府的門被撞開,來的是新娘的父親。“王瑾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劫持我知府的女兒,我殺了你!”
那刺向王瑾的劍,最後穿透的是木槿的胸口,她擋在了他的面前。心頭血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王瑾接着木槿的身體時手指微抖。
知府大笑:“賢婿,就知道你是真心愛蓉兒的,這麼快就得到了樹妖的心頭血,快拿碗來取這妖女的血,蓉兒的病就會好了!”
“原來你是要我的心頭血啊?”
王瑾別過頭,不想看她受傷的眼眸:“那道長說,樹妖心頭血可治百病。”
“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妖的?”她問
他的聲音有點抖:“那次爲了從官問題,被我父親趕出門外,你給樹上扔饅頭給我,我就知道了”
“那次啊,有點遠了,一晃眼,我們都這麼大了!怎麼不早說,心頭血,給你就是!”
在王瑾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木槿已經把長劍拔出,一刀又刺了進去。
“心有點疼啊,以後你們好好在一起吧,別……難過了,不然……我又要疼了,不怪你……,好好的!”
感覺她身體的溫度正在降低,他突然想把她緊緊摟住不讓她這麼快就冷去,可又怕那長劍弄疼她。她的心頭血滴了一小盆,滴滴答答的是她的血,是她的血啊!
“官商通過姻親真的可以一家嗎?爲什麼,他不愛,他不愛啊,他以爲他可以改變……”
“木棉,我都來不及喚你一聲,都沒來得及。”
王府終究還是沒有迎娶知府的女兒,而閣樓姑娘們口中的錦公子也不知去向!
不知多少年後,南峽山的木槿紅滿了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