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糧》第三幕 (非虛構·詩歌)    她走的頭一天


涇河川裏的農民老王:

“她走的頭一天,

給我和孩子蒸了三鍋,饃饃

擀了,許多面條

還給我和孩子洗了衣服。


那時,她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

到最後那些日子,她疼起來

頭上,身上,汗就像秋天的雨水

嘩嘩地溼透衣服。


可我連一片止痛片

也買不起啊

只有眼睜睜看着她,

被病折磨着,

沒有一點法子。”


老王半身不遂近十年了

一步路都走不了。

實在想不出一條出路,沒辦法

他把十幾歲的大女兒

給訂人了(訂婚)

拿了人家2000元錢,

給老婆做化療。

只兩次,錢就沒了。


“她疼起來的時候

我唯一的辦法

就是伸出我的左手

去拽着她的手。


我不知道能不能緩一緩她的疼

可我沒有左手撐着

人就坐不起來

我只能躺着去夠她的手。”


老王說着說着,泣不成聲。

  


我遞給老王一張面巾紙

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老王的手冰涼的滲骨頭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

時間好像被老王冰冷的手凝固


許久夠,老王哽咽着繼續說:

“自她病了,那麼疼,

幾乎是沒有吭過一聲

我唯有能做的就是看着她

讓難過在心上着火去。


她臨終前那晚上,她

抓着我的手說:

我沒有給你治好病

自己倒是病倒了


我放心不下你和孩子

可我實在撐不下去了。

我歿了

你要慢慢掙扎着起來

學着照顧自己和孩子。


說完,她打生病以來第一次哭了。

後來,她拿着我們結婚時

買的—個小鏡子,

照着給自己梳了梳頭。

然後她說,想睡了

就躺在我的旁邊


自從她查出得了乳腺癌後

就一個人獨自睡

可那晚上,她沒有。

她躺在我旁邊,

看她臉色蠟黃,

我問她難受嗎?疼嗎?

她閉着眼睛搖了一下頭。


我沒有再打擾她

心想她能睡會兒

就睡會兒吧。

她病了以後,

幾乎沒有怎麼睡過覺,

一到晚上就疼得厲害。


天朦朦亮時

我感覺有些不好

就叫她,可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老王的左手攥住我的手

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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