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年味∣過年


我已經兩年不回家過年了,這是真的。弟打來電話我問他幹啥,他說娘找我。我問咋了,輝蛋兒說:“不知道,讓娘給你說吧。”

我接了娘電話,娘一向是扯着大嗓門。

娘說:“你幹啥嘞?吃飯木有?”

“吃了,才吃完。”

“該放假了,今年回家啊,別出去亂跑了。”

我回應着:“還不知道嘞,應該不出去了。”

娘急了:“哪也不能去,今年必須回家。”

我才意識到,我是該回家過年了吧,心裏繃緊了一下。從大一開始,每年都出去打寒暑假工。說實話,我也不是多想出去幹活,但現在家裏給生活費不好意思接,長大了。其實娘不知道,我和準備考研的同學租房子了已經,今年不出去了,到快過年的時候肯定回家。

我一邊應和一邊想着,過年,這字眼陌生而又熟悉着。

年真的是越來越沒有年味了,可能和年真的沒多大關係,和一個人的年齡有關係纔是真的,越長大越孤單,越長大越不安,越長大越不想過年。



我喜歡過年,那是小時候。

小時候做夢都想過年,過年娘會給買新衣裳,買了也不讓穿,就要等到大年初一那天才讓穿,雖然這樣,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我不知道娘喜歡不喜歡過年,反正我那時候特別喜歡。我知道,娘應該和我們一樣,娘在等爹回來。爹回來娘肯定會做好吃的,至少至少擀麪條裏下的肯定會有從集上買的留着過年的肉,肯定把肉割下來一塊子。

我喜歡給娘犟“:爲啥非得等爹回來才下肉。”

“恁爹給恁掙錢去了,累一年了,吃點肉多啊!”娘沒好氣的說。

我理屈,可我還是犟嘴,家裏很少吃肉,一年也吃不幾回。還是喜歡過年,過年有肉吃,也能偷肉吃。我偷吃肉最怕輝蛋兒看到,他看到了他也吃。其實俺倆都懂,心裏都明白,我喜歡在東屋轉,他也喜歡轉。他不會吃,我都是在炸的大塊肉上掰下來些,不明顯,他人還小,直接吃大塊,嘴饞吃得多了太明顯,被娘發現了捱打的都是我。我老埋怨他不會吃,出去玩都不帶他。



孃的心思我也懂。娘在大門口逢在浙江回來的打工的都問:“俺當家哩咋回事兒啊,到現在還不打電話。”

“出海還沒有回來的吧,別急,都這幾天都該打電話了。他們說。”

我也知道娘擔心爹,打工回來的以前有給娘講說過,馬莊的誰上船幹活掉海里了,村東頭姓張的誰手指頭壓斷了,每年回來都會聽到上船打工的說些這樣的事。爹也出過一回事,還是和爹一起上船打工的說的,說爹掉海里了,被繩絆下去的,娘就急了,問了一大堆。人家說沒事,那天沒浪,爹被撈上來了。爹回了娘還連續嘮叨幾天,問我爹爲啥不小心,爹總是給沒事人昂。

爹說:“誰沒點啥事,我命硬着嘞。”

我知道爹臉上雲淡風輕,其實當時心裏肯定是想着我們。

有次臘月二十六了爹還沒打電話過來,娘等急了,晚上娘不睡覺,一直自己自言自語,我見過娘燒香,說燒香能保佑爹回來。

我問娘:那我燒香會有肉吃沒。娘罵我,拿着堂屋笤帚追着要打我。

我也想爹回來,也像娘一樣盼着爹回來。每年只能見爹兩次面,過年見一次,暑假見一次。長這麼大爹都沒打過我,真的,從我記事起一次都沒。娘就不一樣了,沒事都打我,讓燒鍋就得燒鍋,讓刷鍋就刷鍋。讓幹啥就得幹啥,一說就是你看看帥帥,多聽話多好,別人家的孩子比自己家的孩子好成了個不變的理兒。




爹回來的前一天,輝蛋兒都會巴結我。

“能不能明天爹回來叫醒我。”他眨巴着眼問我。

“不知道。”

“那今天晚上我也不睡了,等爹回來,看誰搶過誰。”輝蛋兒急了。

爹有個紅兜,是娘給縫的。裏面除了放刮鬍刀,電話本,裏面還有一塊的硬幣,還有糖和爹給買的小玩意啥的。拿那硬幣爹不說,每次爹回來翻他紅布兜都會有好東西。

弟傻,我知道爹差不多都是凌晨回來的,爹回來那天晚上我都是老早的睡覺,騙他熬夜。

過年給爹最“親”了,爹讓去供銷社買東西都是和輝蛋兒搶着去。我和輝蛋兒都知道,給爹買東西剩下的零錢可以不給他,這是跑路費。爹不摳,娘摳的要死,買菜買啥都要和人家還價。我說娘了,娘說我不知道心疼爹。

娘過年勾的湯特別好喝,比街上賣的胡辣湯都好喝。每次做好都會給我爺盛一大碗,給爹盛一大碗,我和輝蛋兒用的碗不大,每次都要喝好幾碗。

“看這家裏養的這小白眼狼,成天都吃飯積極。”娘罵着。

娘嘴上罵着,但我知道娘心裏歡喜着嘞。



大年三十晚上,娘要忙到很晚,得包初一早上要吃的餃子。每次娘都拉我去搭把手,我有時候很不情願。娘那天晚上話也很多。

娘說:“明天到李廣奶家拜年,叫大娘,去鵬輝家,他爺你也叫爺。說些拜拜年的話,嘴甜點。”

我說:“爲啥給她拜年。”

娘說:“因爲她是長輩。”

我幫着包着餃子,心不在焉的聽着娘說話。

等到大年初一早上,我都起來的可早,終於能穿上新衣服和新鞋子了。高興的比吃蜜都甜。早上吃餃子前娘喊我們。

娘說:“快去給你爺拜年去,不嘞不準吃餃子。”

爺真享受,過年都有人給他拜年。都沒人給我拜年。

輝蛋兒跑到爺跟前:“爺,拜拜年吧。”

“不拜了,省了省了。”爺的眉毛都笑起來了。

“光嘴上說,磕頭啊。“娘說。

輝蛋兒聽話,馬上趴下了,頭磕的咣噹咣噹直響。

娘噗哧笑了:“好了好了,讓你跪誰讓你趴那磕哩,你看看,才換的新衣裳。”

弟小,不知道咋磕頭。爹也被逗笑了,拉輝蛋兒起來。

爺笑的更開心了,馬上給掏壓歲錢。我一看急了,我也學着趴那給爺磕頭,爺不讓。爺說都有壓歲錢,我拿到裝兜子攥的緊緊的。


過年走親戚竄門,那幾天過的很快。爹在家也就那幾天,到初七初八爹就又走了。我不想爹走,每次爹走我都哭,不讓走,把爹的紅兜給放起來,讓爹找不到,那樣爹就不會走了。可是,爹每次都能找到,有時候他走的時候也不讓我們知道。

後來我發現娘把果子,成箱的方便麪拆開的時候,那樣就是爹該出去打工去了。我急,我哭,我鬧,可是沒用,我哭着找娘理論。

“爲啥每年都要爹出去打工,你咋不出去!”

“不出去打工你咋有吃的,咋給你買新衣裳。”

我哭着說:“我不要新衣裳了,我要爹。”

“你上學哩,上學學雜費上哪弄。”

“我不上學了,我不去了,你讓爹在家吧,不要爹出去了。”

娘氣急了,娘打我了,那是我第一次不怕娘打我,我沒感覺到多疼。我也看到娘眼圈紅了,我想,娘也捨不得爹出去,想到這我也不怪娘打我了。

我也問娘:“怎樣才能不讓爹出去。”

“等你啥時候有出息了,你爹就不出去打工了。”娘說。

我說:“咋樣纔可以出息?”

娘說:“好好學習,那樣纔能有出息。”

我對孃的話半信半疑,直到今天才知道娘說的沒錯。

掛掉孃的電話後,我想了很多,想着什麼時候年沒了年味。我除了年齡長了一歲,其他什麼也沒有長,給家裏也幫不上啥忙。晚上爹打來電話,還沒等爹開口,我說:爹,今年過年我回家哩。


#羽西X簡書 紅蘊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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