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牽掛半生,從青絲到白髮(2)

白髮青絲轉瞬間,驀然回首,多少滄桑在心頭!獨自淚空流。人生似夢,聚散分離,朝如春花暮成秋!幾許相聚,幾許離首,可嘆歲月太悠悠!


今早上洗舊年的最後一次衣服,下午舉家回老家陪老人過年去。


大寶趿着鞋子,抱着陪她一起長大的耷拉耳玩偶狗,笑嬉嬉地,“媽媽,能幫我洗洗耷拉耳嗎?”接過耷拉耳,撫摸着它長長地耷拉在腦門上的兩隻絨耳朵,我的思緒回到了2002年的正月初六。


那天,天氣晴朗,陽光暖融融的。吃罷午飯,沒有親戚來,家裏也沒有人出門去串親戚。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吃糖剝花生,嗑瓜子聊天看電視。我抱着不到兩歲的大寶陪她玩。忽然,從門外進來一位時髦的年輕女郎,站在沙發前。所有人一下子都呆了,誰也不說話了。我也不認識,這麼漂亮的美女,驀地就站在當地了,怎麼狗都沒叫兩聲報個信兒,連狗都口瞪口呆了麼?懷裏還抱個裹着漂亮包裝紙的東西,似乎是玩具。“叔,嬸子,過年好!”美女出聲了。這一聲首先喚醒了我,這不是好幾年都沒見面,也沒消息的麗嗎?這聲音到哪都逃不過我的記憶,太熟悉了!要激動死我了都,這傢伙是從天而降麼,驚不死我不是她性格麼!

她懷裏抱的是一個長長的絨耳朵耷拉在腦門上的玩偶狗,是給我寶寶的禮物。


麗是我高中二年級時從鄰鎮插轉來的同學。當時據說她已在高三了,因爲自由散漫,不愛學習,和老師頂嘴,惡習多多。她校的制度和父母都約束不住她,只好轉到我的母校,當時以“學校嚴管”,“教師嚴教”和“學生苦學”,歷年高考率喜人的隴上名校來。初到時,班裏有一名認識她的男生,所以她進教室不到三節課,同學們就都知道她的所有所作所爲了。以後,男女生都不和她打交道,她也落得自在  :  下課鈴一響,兩手一筒,第一個大大咧咧出教室;上課鈴響了,老師開講了,她大喊一聲“報告”,慢條斯理地進來了,兩手還筒着,尤其英語老師,會一直盯着直到她消停地晃到教室最後一排的座位上。晚上休息鈴過後,值班老師都查過好久了,她纔會回來,使勁弄開門進來,聲音很大,但沒人說她。一天三頓飯沒見過她排隊打水打飯,也不見她吃自帶的乾糧。那時,大家都不喜歡她,我也一樣。

一個早飯時,我們嘰嘰喳喳吃早飯。我發現她裹緊被子躺在最靠牆的牀上。午飯回來,她還那樣,似乎沒動過。晚飯時,她還那樣。那時,下午飯後學生可以自由活動,打籃球的,教室裏吹笛子的,出來進去晃的,帶書在操場邊,圍牆下讀書的。我那時性格恬靜,不喜瘋動,屬於後者。在女生宿舍門前的鑽天楊樹下走動讀書,讀着讀着,想起她一天了沒上教室,又沒人管。不知出於什麼想法,我就進宿舍了。我先給她端了點熱水,拽起來她喝了。問她,又不說話。我又把自己的饃取了一個給她(奶奶給我烙的油旋旋),她也吃了。又睡了,我去上晚自習了。晚上回來,我拽她被子,她還是不理我。第二天,直到晚飯後,我再進去,想讓她再吃點。當我把水和饃拿到她頭跟前,伸手想拉她被子時,她一骨碌爬起來,很衝地說:“再不拉了,給來我吃!”我站在地上看着她吃了喝了,要走時,她說:“你等着,聽我給你說,”我只好等,“你叫個啥?你的饃太好吃了。我感冒了,嗓子疼的厲害。我有藥呢,我不想吃。”我說:“有就吃上,好了上教室。”她說:“我討厭那些人的,我不想上教室。”我這才真正的領教她的“散漫”了,叫“隨心所欲”麼!我說:“我討厭你這種行爲!”我要走時,她讓我等她,說跟我一起上教室。以後,我倆就走一起了,而且,從沒鬧過矛盾,儘管她今天和這個鬥嘴,明天和那個拉扯(爲座位),但從不忤逆我。我是婉約女生,不會和別人生怨,但她一直試圖“保護”我。幫我搞衛生,外出植樹時,總是幫我完成任務。關於她的散漫,確實也改了不少。畢業之前,她也幾次大週末跟我回我家。


畢業了後,我上了學,再沒聯繫過。據聽她轉戶口到B市,結了婚。參加工作後,98年深秋一個很陰冷的下午晚飯前,有同事捎話單位門口有人找我。出去後,是她,瘦了高了,成熟些了,但略顯憔悴。當時我還沒寶寶,先生說,幾年了沒見面,出去吃飯吧。飯桌上,她告訴我,她回孃家辦什麼遷移手續,輾轉打聽到我在這兒,錯過班車了,她一直步行上來,就想見見我。我哭了,你個人見人躲,連家人都冷漠相待的傢伙,就爲見我一面,穿個破高跟鞋,步行了大坑小窯的28裏土路,走了一下午,只爲一面!她還告訴我,她離婚了,孃家人不要回來,她在B市領每月144元的低保生活。我讓她找工作,她說“不想找工作,不想受人管束”,我深知她的性格。第二天走時,我身上只有70多塊錢(那時工資太低,而且月月拖欠,年底結帳才發一兩千),瞞了先生給了她。


這一晃四年過去了,麗變得容光煥發,時髦年輕,而且直撲我眼前。她在我孃家住了兩天,白天跟我家人相處十分融洽(變化好大),晚上我倆大半夜聊天,她從小時候一直講到現在,怪僻散漫,凡事無所謂性格的形成,成長中所受的白眼,否定和打擊,養成了她無所事事,天地老子都不吃你一套的個性。她說,這一輩子,她心裏只有一個人,就是我,我需要她什麼,她會給我什麼,命都行。這話嚇死我了!我能需要她什麼,我只需要她好好得!

她還告訴我,她又結婚了,在省城。先生是省城一家建行主任,有房有車,還有一兒子,家境好,對她也好。我知道她愛玩,也會玩,人也長得漂亮,他們就是因玩而在一起,日子不爲錢發愁,兩人志趣相投就不會差到哪去。我由衷地爲她高興,希望她不要再折騰了,年齡不小了,也該懂事了。

臨別時,我叮嚀她,一定要好好地過,珍惜這任先生,珍惜他給她的安定和幸福!如再胡折騰,就別見我了,我也不是她的朋友了!她答應了,信誓旦旦地!


2007年,大寶7歲了。3月份,我隨先生去省城參加一個研討會,也給孩子查下病。

懷着瘋一樣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剛下車就見到了她(提前電話聯繫了),我震驚了 :  頭髮枯黃,衣着略顯邋遢,懷裏抱個非常瘦弱的小男孩,兩三歲光景。她陪我們住好店,先生去報到了,我帶她和孩子去吃了牛肉麪。第二天,先生開會去了,她抱着兒子陪我去醫院查了病,又帶兩個孩子去商場內的小型娛樂城堡裏玩。她搶着買了小票。孩子們玩,我倆纔開始聊天  :  她現在全職帶兩歲半的兒子,先生因倒賣白銀丟了銀行工作,車被拍賣了,房子給了老母親和前妻的兒子住,他們一家三口租了個單間。先生每天出去打零工,一天70元工資維持生活。我說不出話來,我能說出什麼來。。。。。。

晚上,我把她的情況說給了先生聽。第三天,第四天沒見面。第五天要返回時,她抱兒子來送我們,我給小男孩買了輛三輪的遙控賽車,趁摟着她肩膀道別,我向她兜裏偷塞了四百塊錢。回來後,打電話告訴她我們平安到家,電話裏她臭罵開了。我語氣平靜地說:“你再罵,再罵一句!”她不吱聲了,接着電話裏傳來她壓抑的嚶嚶哭聲,我握着話筒也哭了。。。。。。


前年(2017年)暑假她帶兒子回孃家,專門帶兒子來了我家。兒子已經13歲了,要上初中了,長得又白淨又精神,嘴甜有禮貌,我着實喜歡!麗也變了,身體稍微發福,但還是十分好看,燙了發,穿得也還可以,尤其面色紅潤,一說話就帶了笑。我的心裏暗暗開始撲騰,又發生什麼情況?這次是我問她答,很輕鬆地說,已經和那個臭八(她說了這個詞)離了四年了,現在租了兩間房,辦了個小飯桌,生意還行,就是累點,但兒子聽話懂事,儘管學習成績不是她所想要的,也略微叛逆點,可她已經知足了。。。。。。


從高中二年級到2019年,已經過去28年了,雖然聚少離多,多年前因條件所限,一度失聯,但對她的惦記沒有斷過。現在,我倆都已雙鬢染霜,但滲透進生命深處的姐妹情意,也會伴隨生命歷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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