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墅老人，駕鶴西行己近百天。以蕭老友人的一篇舊文悼念，寄託思念。
袁天沛
2009-02 到北京798參觀蕭墅畫展
上午到蕭墅家去拜年，蕭墅先生聽說我要去，特別高興，我們也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我和蕭老還比較投緣，深得他老人家的喜愛了。在蕭老的書屋中又一次聽他的妙語。也是一番樂趣和學習機會。
來到蕭墅文苑，進入中堂，映入眼簾的是一幅蕭老自題的對聯：
清風伴鐵骨
冷眼透紅塵
外面一幅對聯是吳佩孚手書：
名雖不顯身偏健
才若能全壽更高
蕭老喜歡這兩句對聯是有道理的。
彼時，蕭老還是那樣精神，聲音宏厚。蕭老送了我一本畫冊。正巧當日這本畫冊的出版者也在場，他都非常驚訝蕭老會將這本畫冊送我。因爲這本出版於1997年的《積翠園珍藏古今書畫集》早已經絕版，該畫集中的所有作者，當時除蕭老外己全部過世了，近代名畫家包括李可染、吳作人、李苦禪、啓功等，雖然只有蕭老的一幅作品，但是也可以看出蕭老的名望和價值。
這是蕭老的1993年作品：上面題識是：“陳情詩懷漾秋光，英姿義膽衛中華。老將徵客喚天地，先知先覺芙蓉花。生存有道鐵骨硬，正直端品不須誇。”
在蕭老的雅室，還有一尊蕭老學生爲蕭老做的雕像。
中午蕭老請我吃飯後，陪同我到798參觀他剛剛開幕的畫展。那天整個畫廊不開放，老闆張珊寧聽說我們的到來，專門從家中趕來，給我們打開展覽廳，陪同參觀。這是我第一次來的798。
參觀詞這樣寫到：蕭墅的個人畫展在798珊和羽畫廊拉開帷幕。蕭墅老人波瀾壯闊的一生、冠絕古今的藝術成就以一種平靜溫和、鋒芒內斂的姿態再次呈現在世人面前。以這樣一種形式來辭舊迎新，似乎也在預示着在這個寒冷的冬季中，伴隨迅速退潮的當代藝術，綿延數千年的傳統藝術和古典文化將迎來自己的春天。而那些從未放棄，一隻堅守着的中國傳統文化的守望者們，將重新站到文化舞臺的中央。
在展覽中，展示了蕭墅近30年來創作的書畫作品數十幅，題材涉獵廣泛，山水、花鳥、人物、走獸等等，樣樣精絕。其中最具藝術價值的當屬《華天詩吟生肖十二品》，以十二生肖爲題配以書法詩文，可謂詩書畫三絕，即使放在長達千年的中國藝術史中來考量，也絕不遜色任何一位曠古名家。它以十二生肖詩書配畫的形式填補了中華文化的歷史空白。
關於這組作品蕭墅分析道：“十二生肖是中華民族的，是民族的一種文化體現。計算年齡、歷史都要用到，所以我就畫它，因爲它有代表性，有民族性。哪個人也不能說他沒有屬性，因爲你有生辰年代。反過來根據你的屬性，又能查出你的生辰年代，所以我就用十二生肖來爲全民服務了。”儘管今天的世界已經習慣了用耶穌誕生的日子作爲紀年的原點，但是這並不妨礙蕭墅用十二生肖來看待文化和看待人。其實十二生肖中每種動物的屬性與品格都對應了社會中的人，在動物身上是天性，在人生上爲品格，這本身就是老祖宗留下了的文化精華。如《虎》：深林藏虎嘯，夜半月微明，平白非動意，只待惡人行。又如《犬》：專注賊子跡，不聞錯怪語。難得兩全顧，值夜衛天缺。通過對十二生肖的描繪，展現的是蕭墅本人的情感與氣度。
站在蕭墅的作品前，不禁令人遙想詩聖杜甫《登高》中蕩氣迴腸、獨步古今的名句：“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千年前詩人登高仰望，只見無邊無際的林木落葉蕭蕭而下，滾滾而來的長江奔流不息。雄渾、寥闊而又肅殺、凋零的氣象，使詩人更加感到太空浩茫，歲月悠久。聯想到自己年華已逝，壯志未酬，心情何等落寞，何等悲壯！同樣的年華已逝，一樣的壯志未酬和高風亮節，相比杜甫的千古落寞，蕭墅老人少了一份哀怨與牢騷，卻多了一份樂觀與超然。落木無邊既是蕭墅眼中的世間景象，也是他在世人面前呈現的自我，蕭墅像一株閱盡滄桑的千年古樹，更像一片無邊無際的森林，在枯榮往復中將生命的意境寫進畫中，獲得了永遠不會在歲月中褪色的永恆價值。
不誇張地說，蕭墅的畫展在以當代藝術爲主流的798藝術區舉行，無異於一個弘揚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大宣示，也是這位勇於擔當的老人拳拳之忱的一份警醒和忠告。在展覽前夕，蕭墅曾在一篇名爲《無根勿言，空雲格調何在--答記者之自白》的小品文中寫道：“我能筆到詩文併成的寫出長篇微型毛筆字跡的文學作品而且保持卷面字跡清晰整潔，而除我之外的十三億中國人恐怕沒有幾人有這樣大的耐力毅力去完成這樣的作品。因爲沒有幾人有如此繼承祖先文化傳統的意志，而人人只是在空喊着繼承祖先文化傳統！就中國畫作品而言吧！優秀作品與賣錢多少是無關的，但是在今天，人們都用偷換概念的行爲，認爲作品賣的價高就是優秀作品！就是這個錯誤觀念把某某的作品推上了“優秀”地位，其實大量的所謂優秀作品的空洞無物，則成了千篇一律的鬼話！空虛的現實與藝術作品的真理脫開了，因而褻瀆了中國畫三個字的真意了！令人齒冷也深感——歡世必敗！我決不敢恭維這一切的……”
蕭墅曾經以108米的《古國神牛畫卷》震驚畫壇，也曾以《戈壁歸來人》的長篇鉅著寫盡世間不平者、不屈者的抗爭。年過古稀的蕭老，每日幾千字小楷，耄耋之年仍筆耕不輟，依然目光如炬，詞鋒如刀，健步如飛。蕭墅就是這樣一個倔強而鋒利的智叟，他一生的文化成就早就以被收錄入《世界文化名人錄》而得到了全世界的公認。然而正如他常說的話，人字本身就是最好的褒獎，也是最高尚的稱呼，不需要在前面加上任何形容詞，也不需要用什麼顯赫的字眼來嚇唬人，那會顯得多餘而自卑，一輩子把人做好了就足夠了。這條道路充滿了艱難險惡，更充滿了真正的精彩與輝煌。在這條路上蕭墅嚴肅而無畏地鋪展着自己的大愛人生。
蕭老一直陪同參觀，並對畫的創意進行講解。對蕭老的語言和創意還要用心去理會，他老人家的這個筆名的含義就是“一株小草肅穆地生存在野土上”。“請理解!我生存的意義就在於以野草精神向天地自然求索一條文明人類之道最終的獲得。”這個曾經從中國西部荒無人煙的弋壁灘徒步走回老人說，“決不與所有的人們爲頭腦外部的一切物質進行競爭，只要他自己頭腦這塊空間，其它的什麼都不要了。”“人們想要什麼都拿去吧!包括我親手創造的財富也盡由貪婪成性的人們爭搶吧!拿去吧!我不要了!我只要自己頭腦內部這塊空間!”
蕭墅先生《富春山居圖》題跋2011年
今天上午到蕭墅先生居住的蕭墅文苑去拜訪蕭老，並賀中秋，收穫極大。
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去拜見蕭墅老人家了，昨天他給我電話，說已經回到城裏居所，希望和我見一面，我今天上午，直接從家裏去拜訪蕭老。
多日不見，蕭老還是依然健談，我們談了一會，參觀了蕭老重新裝修的蕭墅文苑。這個房子剛剛重新裝修完畢，完全按照蕭老的意願進行裝飾，古香古色，非常舒適。不一會黃潔先生也來拜會蕭老，我們就一起聊天。
說到興處，蕭老突然拿出一個長盒子，盒子裏是用黃緞布包裹的一幅長卷，蕭老說這是我前不久，爲兩岸合卷的《富春山居》題寫的賀幅，蕭老輕輕地在地板上爲我展式了這幅鉅著。我有點驚呆了，在我眼前展示的就是一幅高仿真的1：1比例的《富春山居》畫卷。畫卷最後壓卷的題跋就是蕭墅先生。蕭墅老人指着畫卷，大聲爲我朗誦：
富馭椽筆畫自然，春氤繞魂繡塵寰。山舞龍泉天地動，居高臨下撫大千。
歲次辛卯初夏承摯友之邀，辛逢良機參與萬古文墨佳作再度現世之展，亦題句示賀富春山居兩岸合卷之幸事，詩人哲老蕭墅山野並記。
蕭老告訴我，這是一首藏頭的賀詞，雖然只是簡單四句，但是已經對這幅千古的佳作做了最好的描述和總結。
我仔細看着蕭老的賀詞，聽着蕭老的解釋，沉思着，理解着。
富馭椽筆畫自然，春氤繞魂繡塵寰。山舞龍泉天地動，居高臨下撫大千。
蕭墅老人突然又做出了一個另我驚喜的決定，他說“老袁，你要喜歡，我就在這幅畫卷上給你題跋，你就保留吧。”我簡直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蕭老說幹就幹，將畫卷橫鋪在地板上，調了一點墨。用小楷毛筆在畫卷的最末端的空白處，爲我題跋。此時蕭老已經是半臥在地板上，爬在那裏爲我寫跋。一會，在哪空白的卷尾處就躍出一段清晰的文字：
袁天沛摯友藏鑑，復書原句如下曰：富馭椽筆畫自然，春氤繞魂繡 塵寰。山舞龍泉天地動，居高臨下撫大千。歲次辛卯白露覆我原句與天沛也，公曆2011年9月8日並記哲人蕭墅。
寫完，蕭老有將整個畫卷給我打開仔細觀看，這個高仿《富春山居》。我這時才仔細觀看完整的畫卷。
回到家中，仔細觀看蕭老的作品，同時收集一些《富春山居圖》的資料，先看看蕭老的賀詞。
富馭椽筆畫自然：蕭老形容畫家用房樑上的椽子作筆，畫出富春江的美麗自然風景。
春氤繞魂繡塵寰：畫家將春天散發出的芬芳與神魂結合，勾畫出巧妙結合的意境。
山舞龍泉天地動：看着美麗的畫卷，如同山在跳舞，龍在騰躍。人物及畫面都在跳動。
居高臨下撫大千：我們現在後人，現在能夠站在高處觀看美景，如同在富春江上觀看大千世界。
說句實話，無論從書法，文法和意境上。蕭老的賀詞都發揮到了極點。加上蕭老爲我寫的題跋，這已經變成無價之寶。
原來這個高仿的《富春山居》是由香港聯合出版社、香港商務印書館以及中國文化藝術傳播中心叄家機構出版，爲在香港舉辦的發行“黃公望《富春山居圖》合卷.仿真本。畫卷的卷首。是海基會董事長江丙坤和海協會會長陳雲林先生的聯袂書引首，卷尾處也請了一些兩岸的著名學者和書法家題跋，其中有：
書畫鑑定大師原故宮博物院副院長楊新、
香港聯合出版集團的陳萬雄
原中國文物出版社的社長蘇士澍寫篆書
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的理事長馬自樹，
中國文化藝術傳播中心李毅華
中國著名文化學者蕭墅先生
海峽兩岸出版交流中心副祕書長張萬興
這個高仿畫卷在中國內地發行時是標價12800元。現在早已經銷售一空，非常具有收藏價值。所以今天我算撿了一個寶。是我最大的收穫了。
《富春山居圖》是元朝畫家黃公望的作品，是黃公望爲摯友無用師和尚所繪。
點點滴滴，都透出蕭老對友人的真摯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