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貧瘠》四章1-5

文集《底層貧瘠》傳送門(未完結)


待到欒長舟到了茶餐廳的時候,劉蓓蕾已經坐在角落裏,飲着一杯淡茶。

欒長舟見到她,心裏面的感激便油然而生,對於一位在女兒舞蹈方面起不上什麼作用的父親,劉蓓蕾就是他和女兒的依託。想想看,如果當時沒有劉蓓蕾的大力推薦,可能他和女兒都會遺憾沒有在這個時候參加這個比賽。

而今,他和女兒在以後的日子裏回憶起他們是如何渡過的這段時光,如何瞞着向翠梅辦了這樣一件“大事”;如何在女兒即將成年時留下一樁美好回憶;女兒是如何負擔學業又加緊排練;如何激發起嬌小身體內的無限活力。這些是讓父女倆足以用來審視人生的最好憑據,讓他們相信完全可以站在一條自由的道路上併力前行。

還有,女兒接到父親的承諾並看到父親爲之努力達成時的那種信任和崇敬,女兒收到喜歡的舞蹈服時那種欣喜歡愉,以及那讓尋嘗人等陌生而又感染的文藝光芒得以在女兒的身上綻放,都讓這位父親感到豪氣干雲,感慨萬千。

曾幾何時,平淡靜默的生活,讓他遠離了這種滋味,信念渺然。這樁樁件件給父女倆帶來的絕不是三餐茶飯一米陽光能給予的。那些能令爺倆在未來並坐傾淡,玩味無窮的經歷,讓現在的欒長舟時不時的憧憬起來。美好得不輸人生之中任何一抺光彩。

也許,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不過是一個考試加分的機會。但他知道,無論是女兒還是他自己,這件事,辦得漂亮,是他這一生爲數不多的幾件義無反顧。那是一種完全的投入和釋放才能換來的感覺,無論前方的結果如何,都不會帶來絲毫遺憾的。

微笑自然而然的掛在這位父親清瘦的臉上,他坐到若有所思的劉蓓蕾的對面,語氣緩和地同劉老師說道,“不好意思,剛趕過來,久等了。”

劉蓓蕾擡眼看了看他,旋即目光閃避開,投向空濛。她沉默了一小會兒,嘆了一口氣,飲了一口杯中的茶。怯怯地說到,

“小小爸爸,要不,這次比賽你們就不要參加了。”

說完從懷中摸出一個手包來。放到桌子上,推到了欒長舟的面前。

“這裏面是五千元錢,報名費和你後面轉給我的兩千塊。那件舞蹈服就當是我送給孩子的禮物吧。”

欒長舟沒有想到,劉老師一上來就說出這樣的幾句話,搞得他莫名其妙。但看到劉蓓蕾的神情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老師,發生了什麼事麼?”欒長舟一頭霧水,畢竟這件事,他和女兒都傾注了很多的心思,這樣硬生生的停下來,無論是他還是小小,都難以面對。

“是我的錯,”劉蓓蕾的目光復又投向空處,訕訕的兀自嘟囔着一些欒長舟聽不懂的話來,“當初要是不是我勸你們,你們根本不會參加這個比賽,更不會投入這麼多的精力。還有,希望。我真是太笨了,只把招生的事當工作來做,卻沒有好好搞清楚背後的事情。”

“什麼背後的事情?”欒長舟試探的問她。

劉蓓蕾怕極了欒長舟這樣問她,目光焦灼起來。她知道,她已經說得太多,再糾纏下去自己很有可能把一些不應該透露的信息釋放出去。如果那樣,欒長舟追究起來,搞不好事情會鬧得不好收拾。

她低下頭,想了想,乾脆把手包丟到欒長舟的懷中,站起身,說到,“就這樣吧,你們也沒什麼損失!我走了。”

然後,就起身要離開。

“是有什麼事?有內定的問題麼?”欒長舟看到她態度如此堅決,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這個比賽,本就不是那種十分正式的國字號的比賽,但又有資格獲得考試加分,正是監管的空缺,以至於有些隱晦不明的操作並不是什麼讓人無法接受的事。

往大了說,確實多多少少關係到考生的公平性,但往小了說,也無非就是一場市級文化部門搞得一場文藝比賽。儘管被冠以的名號很大,想清楚了也就如此而以。

以往木訥執拗的男人,這一瞬間竟然頭腦旋轉得飛快,馬上推演出劉老師辛苦懊惱的事由來。

這幾個字,一下子把劉蓓蕾定在原地。她原以爲把錢退掉就可以償贖一切。

這個比賽已經在本市舉行了多屆,她的專業正好是文藝相關,能在單位裏面爭取到和自己專業對口的職務,這讓她感覺十分有意義。通過親朋好友走了一些關係,今年終於調到這個部門來也算是對自己多年的努力謀得了一個交待。又剛好遇到了欒小小這樣有基礎,條件好,肯用功的孩子,她自然不肯錯過,全心全意的投在了這件事上。可是,從內部傳出來的一些消息,讓她驚訝。

她的內心覺得自己犯下了一個大錯,不單對這對父女沒有什麼助力,反而會讓他們損失不少的金錢,耗費很多精力,也同時會磨滅很多希望。如果,因爲這件事對小姑娘的信念造成了打擊,她寧可自己把這個事扛下來。

“這些是成年人的事情,如果我有辦法解決呢?”欒長舟冷靜得讓劉蓓蕾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但她看看這位形容消瘦衣衫素樸的工人老大哥,又黯然了心境。

“現在是什麼情形,方便說麼?”欒長舟沉穩的繼續問。

劉蓓蕾也不知道該不該同他講太多,依舊沉默着。

“你這不說話,讓我怎麼辦呢?”欒長舟故意顯得胸有成竹,心中覺得至少應該瞭解現狀,這樣才能知道如何應付。在他的心中留有些許希冀,那就是秦喻非。畢竟,她給他的那兩張票的位置,讓他覺得秦喻非的朋友一定是在這方面有相當能量的。說不定,可以幫到自己。

這分未明確的底氣,足實讓劉蓓蕾感有些震撼。她回到欒長舟的對面坐下來。

“我也說不準,但是知道已經有人交錢定了名次了。”

欒長舟笑了笑,應到,“安理說,這種事年年都會有的吧?”

劉蓓蕾看了看欒長舟,點了一下頭,“但今年,聽說……”欲言又止。

欒長舟知道她的顧慮,微微的笑了笑,“我已經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了,我只想完成女兒登臺的一個心願。至於拿什麼名次,我和……”他停頓了一下,他知道他並不能代表女兒,畢竟她纔是整個事件主角,纔是那個一直努力的人,不過,以他這位父親的感覺,還是能夠評判出女兒的心意的。但是,就算是自己表述的和女兒的心思不同,他也只能自己承擔過來,“小小並不在意。”

劉蓓蕾被他的冷靜和寡淡震動了。這幾天,她見過太多的家長圍在她身邊,努力地想要通過她來爭得一點一滴的捷徑。甚至收納了不少在確認了從她這裏得不到滿意的方便門徑,便甩下的冷麪孔。

“讓她上臺表演吧,哪怕進不了決賽。”欒長舟冷靜看着劉蓓蕾,彷彿從她的眼中就看到了女兒在舞臺上燦爛的樣子。

“可是,如果連預賽都過不了呢?”劉蓓蕾看着欒長舟鼓足勇氣反問他。

“怎麼可能?小小沒那麼差吧?”

“當然不是因爲差,而是小小太優秀了。”劉蓓蕾的擔心已經摺磨了她許久,她堅定的認爲小小根本過不了預賽的遴選,只有這樣,小小纔對比賽的公平性不會產生什麼威脅。

欒長舟沉默了。他沒有想到一切還沒有開始便會是這樣的開局。

“如果,你有辦法,讓小小進入複賽,我就有自信讓她拿到名次。”劉蓓蕾說道,“畢竟,衆目睽睽之下他們不可能那樣露骨的。”

是否露骨不可能像劉蓓蕾預估的那樣,畢竟,不要臉這件事如果被拿來捆綁上了足夠的籌碼,任何情形都會出人意料的。欒長舟並不像劉蓓蕾這樣認爲,但是他知道如果不去作爲些什麼,小小很可能在預賽資格初選的時候就被剔除出來。何況,從預賽資格初選到參加預賽升複賽,再到參加複賽進決賽,小小面對的問題可不是以她一個孩子的能力就能解決的。不過,遵從劉蓓蕾的建議,初選才是最容易動手腳的。因爲不是正式比賽,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讓選手退出。這第一步一定不能疏忽。

“你也不用太在意,這個比賽我們根本也不在乎。給女兒一個表演的舞臺,這纔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最大的願望。不然,她前面幾年學舞苦練可能連一個展示的機會都沒有。那樣,多遺憾啊。”

“你能這樣想,我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你。不過,如果你們不參加了,一切損失我來承擔。”劉蓓蕾已經盡了她這個輔導老師的最大努力,欒長舟很慶幸能夠遇到這樣一個有擔當的人。

他由衷地笑了笑說,“怎麼能讓你來承擔,想一想那些爲了孩子花盡心思的父母,他們有什麼錯呢?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我沒本事,怨不得別人。”

劉蓓蕾失神一嘆,這樣的說法多多少少讓她覺得欒長舟有些可憐,可憐得讓人瞧不起,誰不希望豪氣得天下無雙,可現今她卻要面對這樣一對父女,即憐惜,又無助。關鍵是她自己的能力也幫不上他們,只有勸阻一下。不想,這位父親會如此堅持。有時,進退自如才能曲求萬全,他這麼執着也讓自己深深地牽扯到裏面。

算了,劉蓓蕾心想,話我已經傳到了,也許,欒長舟真的有辦法把這件事辦好。畢竟在這座小城市裏,有些人看着不起眼的人卻能夠辦大事。她也有點擔心,欒長舟知道了這些細節之後會鬧起事來,甚至會逼着她出來對質。但從他的言談中,感覺他並不是那種會撕破臉皮不顧體面的人。不過,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講了,一切只能看欒長舟能把事辦成什麼樣了。實在出事了,她如果想要自保,不承認這些也許就沒事了吧。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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