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認識的朋友,真的可以走到很久。


梁實秋在《送行》裏說:“你走,我不送你。你來,多大風雨我都會去接你。”

友誼這樣的境界,是很多人都很嚮往的。

這樣的友情,經歷了歲月的積澱,一見面,就彷彿過去的歲月都回來,可以秉燭夜談,把酒言歡。沒有過多的客套和寒暄,不累。

前天,手機上收到一條微信:“我回來了,我強哥哥結婚。後天回西安。要不要約?”

是她發來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婭。我心裏一喜,我都忘了,我們原來已經很久沒見。

出門前,我說:“我出發了。”

她回“好,我來接你。”

下了公交車,老遠就看到她手上抱着孩子,站在馬路邊等我。孩子的小手在空中揮舞着,調皮地在她懷裏亂竄。

二寶揚起小臉,看着陌生的我。我問大寶:“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上次見過的。”上幼兒園的大寶一臉懵。看着這酷似婭的大眼睛,我忍不住上前捏了捏這張小臉。

飯後,我們拉起孩子的小手,散步到馬路上,她管孩子叫我,媽媽。不是阿姨。不知爲什麼,我聽了,心裏很感動。

我們聊以前的同窗好友,她說,感覺好像大部分人都結婚了。

我微笑地看着她,說:“我們很少見面,我上班忙,你帶孩子也沒時間跟我聊天,但我一見到你,和你說着話,就知道我們之間還是沒變。”

生活一直往前追趕,我們這一代90後在忙着結婚,生娃、要二胎,買車買房,似乎所有人都被生活推着趕路,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和周圍人做着比較,漸漸忘記了來時的路,也包括感情。

有人說,時間最能見證一段感情,能經得起時間檢驗的,都是真愛。

我明白我和婭之間友情的珍貴,她也明白。這是我們十多年來的默契。

她依然是她,那個見到就讓我莫名安心、踏實的感覺。我知道,那是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和歸屬感。

什麼樣的人會帶給你親切感和歸屬感呢?真正大浪淘沙過後的友情,帶着簡單和純粹,也給你一種家的感覺。讓你過盡千帆,歸來依然可以是少年。

02


18歲那年,我們讀高二。下課後我們會共用一隻耳機,把喜歡的歌都聽遍,然後一起唱。

政治課上,我們在書上做着密密麻麻的筆記,然後從桌子裏,拿出一個筆記本互相交換心裏的小祕密。

我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知道對方祕密最多的人。我們視對方爲唯一。

那年高考過後,我們約定好,報了同一所西安的高校。我們說永遠不分開。可老天卻跟我們開了個玩笑,我們等了一個漫長的暑假,結果卻因分數不夠,紛紛落榜。

我說服媽媽,和婭一起來到了西安。我們商量好自己去找一所學校,我們要上喜歡的英語專業。夢想在我們眼裏熠熠閃光。

她帶着我在炎熱的西安街頭,四處尋找學校。陽光炙烤着大地,車水馬龍,我們手上拿着招生簡章,在街上問路、坐車。

就這樣兩個女孩在長安城裏繞着跑了一個周,城市裏人頭涌動、樓層林立,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我們覺得自己特別渺小,也有點灰心喪氣。

終於有天,我們找到一所航空旅遊學校,學校不錯,旅遊英語專業。我們很心動,也順利通過了面試官的口試。這一刻,我們的眼裏燃起了希望。大學在向我們招手。

回到家,我倆開心地跟婭的媽媽說:“我們找到了一所大學,各方面都不錯。”

阿姨說:“學費多少?”

“一萬三。”

婭的媽媽說:“這麼貴啊,我們家哪有那麼多錢,你爸爸上班那麼辛苦,你不是不知道。”

婭眼裏的光黯淡了。

她轉過頭,對我說:“嬌,你去上吧,你們家有錢。”

我知道她是故意賭氣說給她媽媽聽,但我還是辯解:“你說什麼呢,我們家哪裏有錢了?”

我跟媽媽說了學費的事,後來的幾天,媽媽堅決要我回家鄉復讀。我倔強地不回去,媽媽急了,放出話來說,不回來,就到西安來找我。

我們誰也沒料到滿心的求學熱忱,結果卻落得這樣的局面。一輩子的友情,終於敗給了高考。

婭堅持要送我去車站,我不知道那一路上她是怎樣的心情。約定好的人中途退卻了,在現實的面前,背叛了最初的約定。一路上無話。

分別的時候,婭好像有話跟我說,但是她頓了頓,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很多年我都不願意回想起那個夏天。那年夏天,夢很美,現實也很苦澀。

那時年輕,真好。出生牛犢不怕虎,什麼都不怕。現在生活很恬靜,可我卻無時無刻不想做回當年那個義無反顧的自己。

如果那年,和婭一起留在西安,如今又是怎樣的境況。我們還會不會分開?

我被媽媽送到一所私立寄宿制學校,分別的抱歉和懊悔在我心裏堆積,寄宿制學校沒有一個熟人,我每天鬱鬱寡歡,如同坐牢。我瞞着所有人,從學校逃回家裏。

我沒有再用手機,我們就這樣斷了音訊。高考過後,我重新登錄空間,裏面有婭給我的留言:

“豬啊,我看了你的日誌了,我們就算沒有在一起,沒有呆在一塊兒,但是我們都念着彼此的啊,不是嗎,不是說不在一起就不在聯繫,就分開啊,我們都還念着彼此的啊。想你。”

我要回來了。記得要去找我啊。未來我們會上同一所學校呢。香山,要記得摩天輪啊。”

讀着這些文字,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我記得,我們說好不說謝謝和對不起,以後,香山是謝謝,摩天輪是對不起。我們要一起爬北京的香山,去看紅葉,要一起坐摩天輪。

後來,我終於明白,我們總是一路走,一路散場,人生就是一場有去無回的單程列車。

《千與千尋》裏,白龍救出千尋,對她說,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頭看,記住了麼?只要一回頭,就再也回不到現實世界。

過去總是不能回頭看的,我們只能向前走。

大學開始了新生活,一切都是新的。我一點點地刪除了留言板上婭的很多留言,決定開始新的生活,告別從前。

我認識了新的朋友,她叫玲。有姣好的面容,那是我長這麼大,見過的除明星以外,最美麗的一張臉。她見多識廣,很時尚,我覺得跟她做朋友特別榮幸。

我們每天一起早讀、上課,去商店,上晚自習,一起參加校園歌手大賽,形影不離。

有天,我的飯卡丟了,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宿舍接二連三東西有人翻過,有次,我竟然看到她偷偷把我們一起賣的東西塞進自己的包裏。

那一刻,我第一次對友誼產生了懷疑。輔導員干預了這件事,最後她搬出了我們的宿舍,也淡出了我的視線。

我開始埋頭讀書。和周圍人始終保持着不冷不熱的關係。

因爲從此,沒有人可以代替婭。在我心裏的好朋友這個位置。

03

大三時,和舍友一起遊玩,婭在朋友圈下面留言:“看到你那麼多好朋友,很羨慕你。也很嫉妒他們,很想跟你一起去經歷那些美好,不要把我忘了啊。”

某天,她發消息給我:“嬌,我前幾天整理東西時,還看到我們以前寫的信。厚厚的一大沓。我還翻開看了的。”

有時候會做夢,夢裏我們還那麼要好,醒來淚水沾溼了枕頭。想起,我和她已經分開那麼久。再也回不到從前。

那年,她結婚。我去參加她的婚禮。

婚禮的前一天晚上,我們一起睡。她爸爸跟她商量一些事情,因爲和父母意見有分歧,她突然哭了起來。以前她從來沒有這麼脆弱。

晚上熄燈後,房間只剩下手機星星點點的光,她背對着我,說:“嬌,我突然有點後悔。我不想結婚了。”

我回過頭,說:“傻丫頭,你怎麼會這麼想?”

後來,我常常想起那一晚她說的話。如果時光倒回去,我也許會說:“好,不如我帶你逃跑。”這樣,她就不用遠嫁,不會經常思念家鄉。

那晚,我睡的不踏實,感覺她也總是在翻身。

婚禮儀式上,司儀極盡煽情之能事,臺上的她落淚了,臺下的我也哭成了淚人。

婭坐進婚車,我追過去,對新郎說:“你要對我們婭好一點,不然我可是要找你麻煩。”

去年我結婚,小龍哥把我抱上婚車的那一刻,我看到人羣裏有個女孩擦着淚水,車子啓動前,她也對小龍哥說了同樣的話。這個女孩,也把我當最好的朋友。

真正的友情,都藏在細節裏。那一刻,我明白了什麼人應該珍惜,心裏涌起一股暖流。

人這一輩子,認識那麼多人,但卻與許多人都擦肩而過,留在心底的靈魂知己,就那麼一兩個。但也就是這一兩個,免你無枝可依,免你顛沛流離。在你“流離失所”時,無條件收留你。

就算全世界背離你,就算你陷入生活的泥沼,他們也不會對你投來冷漠、鄙夷的目光,而是在背後默默支持着你,關心着你。

年齡越大,才越明白朋友的難能可貴,成爲真正的生死之交,總是要經歷很多事。知己,是歲月送給我們最珍貴的禮物

一直想寫我們的故事,但我是個膽小鬼。一直不敢動筆,怕自己寫着寫着就會哭,寫不下去。

婭,這篇文章送給你,看過你出嫁的樣子,也想看你牙齒都掉光,頭髮花白的樣子。

原來,18歲認識的朋友,真的可以走到很久,走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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