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者的愛情


2000年,那時候抑鬱症還只是一個陌生的名詞,而那時抑鬱症患者也沒有受到現在這麼多人的關注,他們的總是自己一個人踽踽獨行在幽深的黑夜中,慢慢的舔舐着自己的傷口,但是那傷口不僅沒有治癒,還經常因爲旁人的眼光和言語攻擊慢慢開始惡化,後來他們就放棄了治療,選擇了以一種決絕或則激進的方式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

劉妍是一名抑鬱症患者,她一直以爲自己和其他人是一樣的,只是自己比別人消極了一點罷了,她的夜晚總是和別人不同,她經常在深夜裏睡不着覺,她一直想着自己的人生爲什麼可以如此的無趣,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永遠泛不起波瀾,她有一份簡單的工作,是她喜歡的,因爲不需要和別人交流,或則在她的字典裏永遠都是這一個詞“平庸”

“今天真的好想哭,難道自己的人生真的就這麼不值得被期待,劉妍啊,祝你生日快樂,儘管沒有人祝福”,老舊的居民樓,凌晨2點,檯燈下的姑娘在日記上這樣寫道。

又是陰冷的一天,下了班的劉妍並沒有和別人一樣隨着匆匆的車流,忙着回家,她慢慢的戴上自己那條黑色的長圍巾,這樣就可以把她的整個臉擋住,就會安心很多,白色的耳機線裏循環着不知名的老歌,公司離家並不遠,她總是選擇走路回家,離家最近的便利店是她最愛光顧的,她像是往常一樣買了一桶泡麪去結賬,她低着頭只看到那個人白皙的手指,她泡好面選擇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天空慢慢暗下來,便利店裏的顧客越來越少,玻璃窗裏可以看到剛剛幫她結賬的那個人的身影,他正在整理東西,飲料,速食…..在他手中慢慢變得井井有條,他穿着店裏黃綠色的店服,倒是比其他人看着精神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發覺到她注視的目光,那個人的視線直直的撞上來,劉妍趕緊收好自己的目光,認真的把碗裏的面吃完,莫名的心跳的厲害。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有意無意的開始留意那家便利店,她會戴着她讓她安心的耳機,慢慢的走進便利店裏,然後在衣服口袋裏把耳機的聲音調到最低,聽那個人說聲:“歡迎光臨”,很多時候她是不知道要買什麼的,但是自己的腳還是不受控制的走了進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那個人也是關注着她的,每次她來的時候,總是坐在角落裏面的位置,她能夠常常感受到身後的目光。

慢慢的開始,她對生活有了期待,每天晚上躺在牀上都希望第二天的到來,因爲那樣又可以見到他。

那段時間新聞裏都在報道女子失蹤案件,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起獨居女子失蹤案件,依舊沒有找到兇手。那天晚上劉妍加班到很晚,回來的時候路上只有稀拉的幾盞路燈,下過雨的天氣,路面溼噠噠的,她黑色的皮鞋上染了不少路上帶着的水漬,耳機裏那首歌到了末尾處會停頓五秒中,那時她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就在她身後,她慢慢摘下自己的耳機,猛地回過頭,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她的心臟跳動的很快,又想到自己這麼平庸,連犯罪者都看不上她這種,竟覺得有點好笑。

她還是經常光顧那家便利店,她喜歡看着他在櫥窗裏忙碌的身影,但是她太卑微了,連和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那次是和同事聚餐,她話很少幾乎都不知道和領導說什麼,看着熱熱鬧鬧和領導們打成一片的同事們,她好想逃離這邊,回到她一個人的世界,至少在她自己世界裏,她可以任意想象,沒有聚會的輕鬆愜意,有的只有數不盡的疲憊,劉妍埋着頭,慢慢的走着,迎面撞上行人打翻了自己的橘子袋子,橘子散落了一地,那人並沒有道歉,就這樣徑直的走開了,她蹲着身子撿着散落在地上的橘子,剛要去撿最後一個橘子的時候她看見一雙白色運動鞋,她撿起橘子慢慢擡起頭,才發現竟是便利店的那個人,那一刻她的整顆心都要跳出來了,那是她這一輩子做過的最勇敢的事,她把手中的橘子塞給那個人,就匆匆的離開了,很快的一瞬間,那時候只覺得他的手心冰涼。

金振看着手中那枚橘子,皺着眉沒有說話,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這個橘子異常的滾燙,嚇得他趕緊扔掉手中的東西,行人用怪異的眼光看着他,他並沒有在意,只是像走入什麼禁地了一般,趕緊的離開了。

生活是不是也值得被期待?

再次見面的時候,他正在打掃便利店外的衛生,遠遠的看着就知道是他,心撲通撲通的跳着,她想用最平常的步伐走過去,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總是顯得有些拘謹,那個人也似乎發現了她,他只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就回到了店裏,劉妍緊握的手慢慢放下,本來覺得應該是輕鬆的,不知道爲什麼覺得心裏還是有點難過,想着其他事情的她一不小心踩到了積水的深窪,狠狠地摔了一跤,包裏的東西全部都掉了出來,路上都是匆匆上班的人羣,似乎並沒有人願意來幫她。

她慢慢爬起來,還好只是膝蓋破了點皮,她慢慢的收拾着地上散落的東西,那個人就這樣出現了,他撿起她的東西遞給她,那也是第一次這麼正視他,他有雙又黑又深的眼睛,像深淵又像是大海,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她趕緊接過他手中的東西,道了謝就離開了。

劉妍捂着自己的心口,那裏跳動的厲害,她的眼角溢滿了笑意。

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同,還是一樣的工作,一樣的上下班,一樣匆匆忙忙的人羣,似乎並沒有人願意多看誰一眼。

金振下班出來的時候外面有開始下起了雨,他很喜歡這樣天氣,大雨總是會帶走那些不美好的東西,戴上帽子他正準備衝進雨簾的時候,一把大傘伸了過來,是那個女孩子,她很小聲的說道:“我還有把傘,你把這把傘帶走吧!”

他並沒有接過她手中的傘,沒有想到她還是跟了上來,她本來比他就矮很多,就一樣一直高高的舉着這把傘一直把他送到家裏,那個女孩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叫住了她:“劉妍小姐。”

女孩詫異的回過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只是她等來的卻不是他的回答。

劉妍是被冷醒的,她被一個黑色的袋子套着頭,只聽見水流滴答滴答的聲音,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人的手還是那麼冰冷,他本來是想要掐她的脖子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停了下來,劉妍不停的顫抖,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知道是他。

“你不要怕,很快就解脫了,不用再這個繁雜的世界生活,所以不用怕。很快!”

那是一個久違的擁抱,那個人從背後抱住了她,然後慢慢的勒緊了她的脖子,她很快就喘不上氣來,腦袋裏像是走馬觀花一般放着她短暫又碌碌無爲的一生,其實也沒有什麼遺憾的,只是她還沒有問一下他叫什麼名字。

懷裏的人終於沒有在掙扎,金振看着自己的雙手,是的,他在幫她們,這個世界多累啊,活着太沒有意義了,他知道她們害怕,那麼就讓他來幫她們解脫好了,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他伸手抹掉臉上的淚,爲什麼?爲什麼會哭?她們解脫了,不是嗎?這樣太累了。

金振坐在地上,他不敢掀開那個袋子再看看那個女孩子一眼。

只是過了很久之後金振才發現,殺了劉妍之後,他再也不能殺人了,他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無趣了,他選擇在埋在劉妍的山上自盡,繩子勒着脖子的時候他覺得這一刻無比的幸福,只是他的計劃還是失敗了,他被帶去了那個叫警局的地方,他知道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這樣私自的幫別人解脫在這裏是不合法的,他很快就承認了自己的犯罪過程,不知道爲什麼那些警察一臉同情的看着他。

他被帶回一家精神醫院接受治療,他們說他得了什麼重度抑鬱症,他知道自己是有病的,但是沒有想到自己病的這麼嚴重。

逮捕金振的李警官看着這個他辦案多年來,唯一一個極度配合的犯人嘆了一口氣,沒有人生來就是連環殺手,誰都不知道他是在怎麼樣的環境中長大,也沒有人教過他,他這樣做是不對的,這是怎樣的一個犯人呢?母親也是抑鬱症,在金振小的時候,動輒得咎就是打罵,還常常拿着刀來恐嚇他,把他關在衣櫥裏幾天都不給他飯吃,終究是家庭的影響。恐怕連金振自己都不知道他最後殺死的是一個喜歡自己,而自己也喜歡的女孩子!

金振看着病房外面陽光四溢的世界,竟覺得有點陌生,每每一想到最後那個連掙扎都選擇放棄的女孩子,心裏卻像是被刺了一刀,鮮血淋淋。

……

“老公,老公,你醒醒,怎麼滿頭都是汗。”金振慢慢睜開眼睛,看一眼就看到家裏昏黃溫暖的燈光,和那個本來已經死去的人。

他突然坐起來摟着女孩子的腰,聲音裏帶着哭腔:“老婆,你知道嗎?我做了好可怕的一個夢,夢見我是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連你也沒有倖免於難。”

劉妍安撫的拍了拍自己老公的背:“不要怕,你忘記了,你昨天協助警察找到兇手作案的誘因,可能如有所思吧,不要想太多,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的!”

男人緊緊的抱着妻子的腰:“還好,你在。還好在我懂得珍惜的時候擁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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