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戒學堂】歸程 | 慧生的旅行 10

慧生在回家的火車上收到了章宇的短信:幾點到站?我去接你。

她這才恍然意識到,兩天來疲於應對旅途的變遷,她幾乎把章宇忘記了,這讓慧生心生不安。她又想到這幾天的另一些細節:在無助時,她想到的人不是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章宇,而是剛剛認識的肖冰,這更是讓她深感愧疚。

在微信通行的時代,作爲夫妻的慧生和章宇卻並不是微信好友。像有了某種約定,兩個人誰也沒有表示過有添加對方爲好友的意願。

或許是距離太近,他們不想讓最後的私人空間也被對方佔據。或許是出於對“距離產生美”的尊崇,他們有意製造出一種距離感,而不至讓對方厭倦。當然也或許,還有其它原因,令他們不願走入對方的這一片世界……

慧生打開了朋友圈,在這個沒有章宇的世界裏,她常常感到慶幸又感到失落。她慶幸自己還有一個隱祕的世界不被打擾,同時又爲章宇的那個世界沒有自己,而感到淡淡的失落。

慧生髮現朋友圈右下角的紅點亮着。點開後她看見一個陌生的頭像,頭像上的人身穿藍色戶外風衣,頭帶黑色棒球帽,背景似乎在某個高山之巔。

她疑惑着繼續打開,原來這是肖冰。

慧生感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她看着這個朋友圈,心底似乎產生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期待。

跟許多人一樣,出於對新朋友增進了解的需求,慧生把肖冰的朋友圈大概掃了一遍。

這一看,讓慧生大感意外。

肖冰的朋友圈,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是榆林某地的會計,反而有太多的證據證明着,他是一個周遊列國的資深旅行者。就在上個月,他剛從南美洲回來—— 三月份的朋友圈照片記錄着他在亞馬遜流域旅行時的狀況。

慧生再往前翻,看見了肖冰在歐美各國旅行的照片。除了歐美,他的足跡還遍佈澳洲、非洲、東南亞,以及南北兩極,當然也少不了國內的諸多地方。

這讓慧生吃驚不小,她覺得自己想象力有些貧乏,肖冰這個人的行爲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果真是神祕莫測!

他的神祕莫測倒不讓慧生意外,讓慧生感到不舒服的,是肖冰朋友圈的諸多跡象表明,肖冰並不是榆林人而是杭州人,現定居在北京。

朋友圈裏,有他回杭州跟父母一起在西湖邊散步的記錄。也有他多次旅行歸來在北京機場的記錄,以及在北京的街頭巷尾漫步時的隻言片語。

但慧生清楚地記得,肖冰說自己是榆林人,她也曾毫不懷疑。但現在她看見,這個“榆林人”是假的,很顯然他對她隱瞞了自己的情況。

那麼,除了這點,他還對她隱瞞了什麼呢?慧生想到自己對肖冰無條件的信任,而肖冰卻對她有太多保留,不禁感到自己的幼稚可笑與肖冰的狡黠老練。

她加速跳動的心,逐漸緩和下來,慢慢恢復平靜,甚至低於了平時的心率。

這個假的“榆林會計”讓她相信,萍水相逢的人果然都是逢場作戲不可深交。好吧,對轉瞬即逝的人就不要深究了!畢竟肖冰對她的幫助是真實存在的,這個事實無法抹去。

慧生自嘲地笑了笑,要把過去的這一頁翻過去。她想到了將要到來的現實生活,想到了章宇,想到了孩子。這些實實在在的人和事,讓她感到踏實可信。

而過去的兩天,如一場虛無縹緲的春夢不可捉摸。當夢境遇到現實,就像輕煙遇到風,轉瞬消散了。肖冰的謊言就是一個現實,讓慧生回憶中的美好感受褪去了光彩。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慧生唸叨一句,不知怎麼竟帶着如釋重負的輕鬆在臥鋪車廂裏沉沉睡去。

她對章宇的愧疚,似乎因爲這個謊言的發現而得到了原諒。她對肖冰萌生的某種令她不安的情愫,也因這個謊言的出現而得到了遏制。這句重要的謊言,讓她獲得了內心的平靜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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