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是一雙活動的腿。”蹲在古馬老人的病榻前，他重複對我說着這句話。
這是他回憶中僅剩的畫面。我想象他的大腦已光滑如卵，記憶順着弧滑下，在代謝過程中排出體外。我一直看着他，面容仿若一整塊老繭，根本辨認不出表情。說話時候你也看不出他張沒張嘴，讓人聯想到他在雜技團表演腹語術的短暫時光，那時坐在他大腿上談笑風生的木偶如今也垂垂老矣。我的助手小劉小心地拿出木偶把它安放在老人躺平的肚皮上，木偶乘坐老人，微弱的呼吸似乎傳給了它，讓它有了幾絲活氣。我希望這可以喚起老人的一些記憶，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三天前，老人的玄孫女向我們發起了求助，她說，老人想找回童年的經歷，這對他很重要。懷疑是不應該的，在豐厚的報酬面前，一丁點懷疑都會讓我懷疑自己的專業性，但我還是認爲這並非出自老人自個兒的意願。
人們對老人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很老很老，或許比所有老人都更老一些，我的團隊成員們也不知道更多了。我故意沒告訴他們古馬老人的透視症，因爲這會讓人變得不自在，原因是明擺着的。當老人的玄孫女打開門時，我發覺電話中的聲音對我進行了隱瞞——隱瞞了她的肥胖，也讓我意識到老人罹患透視症的不幸。家中沒有坐的地方，我們團隊的四人只好和老人的玄孫女一樣席地而坐，而她擁有隨身便攜沙發。地板上，她一再強調這次的任務目標及其重要性，追憶了和老人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語氣像在講一個童話故事。忽然聞到一股陳腐氣息，老人在向我吐氣，告訴我，是時候開始回憶了。助手們通過複雜鏈路把顯示器接到老人身上，說實話，我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我需要做的是把木偶移動到古馬的腿部，助手小李發泄一般掐我腰，這是在給我提醒，我五官猛然往右半臉擁去，保持着這面容尖聲怪叫——嘻嘻呀呼哈現在表演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