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車、啞鈴與靈魂、身體

在網上購得一輛山地車,手忙腳亂地安裝調試,再出去繞着居民區的羊腸巷子轉了幾圈,就累得不行了。常年窩在家裏,腿都窩廢了,這麼大陣仗搞下來,身上的零件都受不了,喊酸喊疼,只好休息了兩天。我怎麼有這麼一副可憐的身體?

買車就是爲了這副可憐的身板,買了車,就會去大路小巷裏騎行,身體裏的各種零件就會適應這種新情況。成天不是坐車或者其騎電動車、摩托車的人,自然是不願意走路,老待在家裏不願活動,那麼,身上的零件包括心肺功能,身體肌肉什麼的都要退化,不鍛鍊的人不但是老的快,而且特別沒啥活力,我不想成爲那樣的人:一副臃腫的模樣,典着個大肚腩,稍用力就氣喘吁吁,心律不齊,一臉的厭倦就像某種透明的貼紙貼上去的,撕都撕不下來。

我希望我的頭腦是冷靜的,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跟在家裏一樣,但身體不模仿這種冷靜的狀況,身體屬於動物王國,它應該保持某種固有的原始的狀態,它應該激情滿懷、衝動四溢、靈活多變、永遠沒有停息的時候,除非壽終正寢,和那個冷靜的精神在一瞬間從這個塵世間消失。

我不但是買了單車,還買了一組啞鈴。感受肌肉的疲勞和痠痛是我新近體驗到的感覺很愉快的樂趣。這真的會上癮,就像吸食了某種刺激物一樣。但這種健康的體育樂趣我不知能堅持多久,但有了這些鍛鍊設備,就有了某種身體適應的很好的環境,想到出門就可以騎單車,但在家裏困了累了就可以玩玩啞鈴,真是一種按照我的意願所構築的健康環境,科學而健康,這估計能省下一家西醫診所。

有了單車,我就可以四處去行走,在不同的空間感受別樣的人間。之前,我總是站在窗前,凝視着窗外的樹木,樓房和馬路上的行人,視野在那麼一小塊的圖框中,感覺要被框死了。偶爾,也騎着摩托飛走,但車速極快,眼前的景物幾乎都是一閃而逝,有時熄火駐足,所見一如窗前凝視一般的無聊乏味,身體並未勞作,思緒沒有一些擾動,感覺如窗前一樣的蒼白。

我不喜歡那些沒有明顯肌肉的人,過瘦或者過肥的人我都不喜歡。我記得我在初中的時候分到了一個體育班,班裏都是搞運動的人,但在課間和同學扳手腕的時候,我幾乎很少遇到對手,那些瘦瘦的人或者很胖的同學幾乎都不要靠我的邊,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強大,這對我的精神也產生了積極影響,一副強大的身體裏不可能安放一顆渺小的心靈。當然這也有例外,可顯然很少。

即使在精神上,我也希望自己是尼采那種酒神精神人物,而不是卡夫卡筆下一位變成甲蟲的旅行推銷員,他起早貪黑,遵守各種社會規矩,接受家庭的各種擠壓,患得患失於自己的責任感,最終變成一種異化的東西,在他眼裏,人間變得灰濛濛的,人生的任何希望都不再有,只有睡覺、工作、吃喝、性交——變成一種動物樣的機器;然而,機器已經智能化,終於要把動物機器所剩的最後一點職業尊嚴都剝奪了。我們應該爲了什麼歡呼一下的,是什麼呢?

當年讀尼采的《悲劇的誕生》,那種激情彭拜的格言體箴言至今依舊能回味出那種無所畏懼的批判精神的洶涌活力,希臘酒神那種原始的夢幻魔力就是從這本著名的作品中感受到的,尼采宣告了上帝的終結,爲西方現代的藝術精神打開了一個更爲奇詭肆意的幽深境界,你不能從尼采那顫巍巍的精神生長所賴以附着的身體裏去透視那些無腦的強壯身體,這樣的特例,無關乎身體的好壞,而只是證明一種意志的頑強,一種透視苦難的冰。

也許我們日夜穿行的人間,充滿了那種末日喧囂,或許我們早已充耳不聞,早已無視。我們只想到今生今世,自己的一生將如何度過,爲了衡量一種生命的質量,應該付出什麼樣的犧牲,而不屈此行,不虛此行,且在夢中,幻化出一點長久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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