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有如果——水平尺

曾經,我想過自己會是一個出色的女木匠,因爲我外公是他們村裏數一數二的木匠。

小時候我在外婆家長大,長大五歲了纔回了爸媽家。外公寶貝他的木匠工具比我還要寶貝,尤其是那把重的要命的水平尺。

外公用水平尺和刨刀把一根根的木頭幫我做成了小椅子,小桌子,小凳子,小房子......外公的親孫子都沒有,只有我有,我知道外公很疼我。

表哥總是向舅舅告狀說外公偏心,什麼好用的都給我,什麼好吃的都給我,我向媽媽告狀說外公教表哥的本事都沒教給我。外公和舅舅媽媽都不說話,由着我們相互告狀,好像這只是我們兩個小屁孩的娛樂方式而已。

我長大讀小學了,外公給我做了書桌,書櫃。我央求外公教我木工的本事,外公說我身體不好沒答應,我去找媽媽說情,媽媽說外公有自己的打算沒幫我。

初一那年,外公生病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木工也做不了了。外公走了的那年春節,我在外婆家裏沒看到外公生前寶貝的水平尺和刨刀,也沒看到表哥房間裏有。我問媽媽,她告訴我,外公的本事只傳男不傳女,即使我身體好沒有先心病也不可能把本事傳給我。

媽媽說她年輕的時候也想做木工,把外公的本領傳承下去,因爲她知道舅舅們不稀罕這門手藝也看不上這門手藝。可外公說了這本領只傳男不傳女,外公說他不是厚此薄彼,他也知道女娃們心裏不平衡,然而這世界上之所以有水平尺就是因爲這個世界是不平衡的。不管我們做什麼都要用水平尺來量一下是否水平了,是否在一條線上了,但又怎麼可能做到完全的水平呢?我不能把本領傳給你,所以我只能把能給的最好的給你。

雖然說外公走後,我再也沒有接觸過木匠,但我有時候依然會想如果我不是個女孩子,如果我沒有先心病,那麼我是不是就能傳承外公的本領成爲出色的木匠了呢?

這樣的話首先我爸媽要重新配對XY染色體,受精卵着牀後我媽媽要小心呵護,讓我在子宮裏健康的慢慢成長。那麼問題來了,即使XY染色體重新配對成功了,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的時期,一個農村家庭哪裏來的條件細心呵護胎兒成長呢?那退一步來說,爸媽創造了良好的環境讓我在媽媽子宮裏健康的發育成長,然後我出生成了一個健康的男娃。

既然我是男娃,那麼我肯定就是家裏的寶了,農村重男輕女是很正常的事。那麼我肯定是不會被送到外公外婆家養到四五歲的,爺爺奶奶肯定是要把我帶在身邊的,然後爺爺教我寫字捉魚打麻將,奶奶天天給我吃糖吃肉,我要背就背要抱就抱,路都不用多走一步。和外公外婆的接觸也就逢年過節的跟着媽媽去探親,也不會從外公那裏得到精緻的木椅子,木桌子,木凳子等。我身體是健康的,蹦蹦跳跳是天性,我是肯定不會坐在旁邊看外公刨木頭看一整天的,也就對外公的刨刀和水平尺沒啥興趣了,估計也是看不上外公的那門手藝,和舅舅表哥他們一樣的德行,覺得外公的手藝都沒什麼技術含量,誰都一看就會。

發現假設了一番,我還是不會成爲一個出色的木匠更不會繼承外公的手藝。我想外公說的也挺有道理的,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平衡可言,不然要水平尺來幹什麼?生活也沒有什麼如果,因爲即使有如果也還是一樣的結果。既然沒有如果,那就不要活在如果裏面了,浪費時間,浪費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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