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醒

李寬又出差了。

這次離家有一段日子了,老婆小翠天天打電話問他啥時候回家,說家裏的水田缺水了,機井時斷時續,找人整了幾次也沒有整好。李寬每次都應付着,快了,快了......

其實,李寬不是不想回家,也不是不愛小翠。雖然和小翠是二婚,可是自從妻子死後,還沒有一個女人這樣讓他心動過。幾年前,妻子的死不僅帶走了他的心,也風乾了他的身體。多少人勸他再婚,可他的身體他自己知道,他瘋狂的工作,就是在麻醉這難言之隱。

可是小翠,就在突然的一天,闖進了他的心裏,改變了他的生活。

小翠不是本地人,當年和老公從河南來到東北打工的單位就是李寬的建築公司。公司靠近城邊,平時外地的工人就住在李寬他們村子裏。小翠來到村子不久就引出不少緋聞,緋聞來源主要是說她和村裏男人如何勾勾搭搭的苟且之事。總之,女人們看見她,都怒目以待指指點點,老爺們看見她眼放綠光垂涎三尺……

小翠的丈夫是突然死在他們的集體宿舍裏的。因爲死的突然,警察來了,法醫還做了鑑定,後來結論是興奮過度突發心梗。這個結論頓時讓村子裏的人炸了窩,許多關於小翠是吸食男人精血的傳言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

小翠真的很美,不到三十的年紀,長得粉嫩粉嫩的,雖然身高不足一米六,但是體型勻稱,肥瘦相宜。最主要的是小翠皮膚白,說話聲音輕而柔軟。要說五官長相則更是李寬所遇見女人中最美的。

那年夏天,他出差回來,夜裏無聊睡不着,就向着村外小橋溜達,他一邊走一邊抽着煙,對着彎月想着心事。自從老婆離開他後,他學會了吸菸,有時候整宿整宿睡不着覺,即便睡着了,也是疲憊不堪,因爲在夢中他在思念她的妻子,思念他們的過去。其實,思念自己的伴侶不光是女人纔會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的情感,男人也一樣,只是表達方式不一樣。李寬的寂寞全在煙裏,他吸的不是煙,是寂寞和思念。

煙燻黃了他的手指,薰濁了他的目光,也薰傷了他男人的自尊。從去年開始,他發現他身體裏缺失了一種悸動,即便出差陪客戶去酒吧,再刺激的表演和挑逗也無法讓他擡起頭來。那會他想,這樣也好,這輩子自己只屬於他老婆一個人,人生路漫漫再與情與性無關。

這座小橋是李寬和他愛人定情的地方,也是村裏唯一的一座橋!自從她老婆走後,他經常會不自主的走到這裏,看着流水,聽着蟬鳴和蛙叫想着自己的心事,把所有的苦惱說給流水浮雲,說給百年的石橋。

李寬走到橋頭,撫摸着的獅子頭,恍惚中彷彿他老婆就在他身邊,與他耳鬢廝守,竊竊私語......

忽然不遠處的橋下傳來悉酥的聲音,若有若無,不一會,一種隱忍伴着歡愉,伴着欲說還休,幾分暢快,幾分旖旎,時而連綿,時而斷續........這聲音讓李寬的心突然狂跳起來,難道是有人偷情?會是誰呢?李寬的思緒一下子回到現實,他用石獅子擋住了自己的身軀,貓着腰屏住呼吸!

那聲音讓他更思念老婆了,老婆在世時,每次李寬回來的當夜,他們都是激情燃燒到精疲力盡,他老婆是個大嗓門,叫聲酣然淋漓,很多次李寬感覺他就像一個戰士,而老婆的呻吟聲則是對勇士的鼓勵,更像衝鋒號........

突然李寬心裏有了一絲悸動,伴隨着橋下的想動一絲絲暖流匯聚成河,最後越發火熱滾燙,時而強勁時而又如同橋下的流水緩緩流淌.......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美妙聲音,女人含在嗓子裏的叫聲,即便風輕雨淡也是猶如重擊敲打着李寬乾涸的心。突然他低吼幾聲,猛然間他釋放了,他知道,他,被喚醒了。

橋下的聲音也嘎然而止,整個世界瞬間寂靜了,李寬用最輕最快的腳步向村子裏溜去。

這個夜晚對於李寬來說意義重大,他壓抑許久的心終於暢快順通,他內心特別感激這個聲音,他想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他躲在了村口的大榆樹下,他在等她或者他們出現。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看見一個纖弱的身影向村口走來,那是一個婀娜曼妙的身子,那個身影早就印在村裏老爺們的腦海裏...... 他又等了許久,李寬失望了,他沒看見其它人。這一宿他徹夜未眠。

李寬突然宣佈結婚時村子裏的人們都驚呆了,都勸李寬,可是李寬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任你怎麼說,他只是傻笑,油鹽不進。李寬的心,李寬最懂。村子裏的鄉親們並不看好,都說小翠是害人精,養不住,可是他不管,他只要小翠,小翠就是他的心肝,他要保護她一輩子。

結婚後,李寬不讓小翠在工地了幹了,他把家裏三晌水田收了回來讓小翠打理,答應她收成一半給她買金銀首飾。小翠倒是也還真爭氣,僱人監工樣樣不含糊,幾年下來,小翠成了村子裏穿金戴銀穿着最時髦的女人。村婦們的眼睛裏又多了嫉妒,男人們眼睛裏又多了些淫光。

李寬結婚後不久曾經和工地領導鬧,不想出外聯繫業務了,想在家附近工地做點啥,可是幾次都沒有成功。領導後來考慮到他梅開二度,加上小翠的傳言,就告訴他可以減少出差次數,並告訴他悠着點,身體要緊。

現在李寬還經常回想起,他離開領導辦公室身後的笑聲裏,滿懷深意。

兩年過去了,兩個人過得讓人羨慕。小翠不但有南方人精打細算,更有北方人的豪邁和膽識。婚後第二年小翠承租了村子裏的機動田,並用存款買了機械設備,科學生產讓他家的收貨高人一等。小翠越發光鮮亮麗了,走路生風,滿滿的自信,李寬對她越來越疼愛,家裏財政大權全歸小翠打理,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小翠買高檔時裝和漂亮的首飾。村子裏的女人們看小翠的眼神早已經不是惡意,而是滿滿的嫉妒和羨慕.......

李寬這幾年雖說生活越來越好,但是他卻彷彿老了許多,四十歲的人頭髮白了一半,尤其是最近半年多,出差的時間卻越來越長。領導在春節年會上還給了李寬一個敬業獎,領導幾次要把他掉到內勤當領導,可是李寬又不同意了,他說,外面客戶都認他,不能離開崗位。

李寬放着領導不當,而且他的一切變化並沒有逃脫村婦的眼睛,村裏人又在私下裏傳,小翠就是吸男人精血的狐狸精,李寬的早已經被她吸乾了.....

其實,李寬還真怕回家,他怕小翠的叫聲,怕她的溫柔,怕她的深情........自從去年的一那個夜晚,李寬的嘆息聲伴隨小翠的急促聲沒有滿足的呻吟後,李寬發展他又有力使不出了,無論小翠怎麼努力和付出,他都是匆匆了事……

小翠就流過許多眼淚質問他是不是不喜歡他了,是不是不愛他了,是不是外邊有人了,他都極力否認。因爲他有難言之隱,他不能說。

李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他無數次回憶那夜小橋下的聲音,難道是老了嗎?難道舊病復發了嗎?可他才五十不到啊。出差一個月了,說實話李寬也想小翠,只是李寬這難以啓齒的隱疾,怎麼跟年輕的小翠說呢?

半年前,他就發現身體又不行了,無論小翠怎麼誘惑,他依然沒有了曾經的雄風,偷偷地尋醫問藥,也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此,儘管想小翠,他也不敢回家,他怕面對小翠火辣辣的眼神和滾燙的身子,以及無聲的嘆息。

是夜,伴着微風,李寬見完客戶回賓館,快到房間時他突然聽見隔壁有聲音,是女人的呻吟聲,他一下子呆住了,這聲音一下子把他的思緒拉到村外小橋,那聲音彷彿就是小翠在黑暗中呻吟........

李寬躡手躡腳地靠近門,側耳傾聽。

聽着聽着,李寬嚥了口唾沫,體內沉睡的暖流開始甦醒,那股暖流越聚越多最後變成了洪荒之力,而且火熱急躁。

這呻吟聲如同三年前在小橋上聽到的小翠聲音,低沉的,高昂的,連綿不斷的,時斷時續的……

轉日,李寬定了機票,他要見他的小翠。

飛機上,李寬睡着了,昨夜偷聽後,他折騰了許久才睡着。夜裏,她夢見他前妻了,他和她前妻說了許多,可是他前妻就是不說話,只是對他微笑,那笑容有許多留戀和不捨,又有彷彿是一種鼓勵和支持。

清晨時,她又做了一個夢,夢見小翠夜裏輾轉反側,睡夢中喊着他的名字。夢見他和小翠促膝暢談,他把自己的苦惱和思念如數家珍一樣向小翠不停的說。而小翠則向一個母親一樣抱着他,輕輕撫摸他的頭,不停的說,我錯了,我錯了,而他則抱着小翠越來越緊......

突然,飛機遇見了強對流空氣,機艙內響起了空姐柔美的聲音,各位旅客,飛機在下降過程中遇到強對流空氣,請各位坐好不要驚慌,飛機衛生間暫時停止使用.......

李寬睜開眼睛,鬆開懷中的抱枕,看向窗外,他笑了,雲端下面已經能看出家鄉的輪廓,彷彿,他看見了那個百年石橋,彷彿又聽見小翠美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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