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愛情

最美的愛情

    父親和母親結婚五十年了,過去我一直懷疑他們之間是否存在真正的愛情。

    母親年輕時是全村出了名的美女,而且心靈手巧。而父親,在我的印象裏,除了老實能幹,好像說不上來什麼優點了。長大後我才知道,姥姥家是富農成分,我家儘管是中農,好歹屬於貧下中農那一類,母親嫁給父親,在當時還算高攀了我家呢。

    聽母親說,當年她跟父親結婚,既沒有婚紗,也沒有玫瑰,甚至沒有像樣的婚禮,只有每人一本《毛主席語錄》,在偉大領袖畫像前三鞠躬,這就結了婚。婚後五十年,沒有海誓山盟,沒有花前月下,沒有金銀首飾,只有粗茶淡飯和每日操勞,日子過得平淡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跟大多數農民一樣,老實巴交的父親不懂浪漫,不會表達對母親的愛,甚至沒有給母親說過什麼體貼的話。但我卻清楚地記得,我小時候那幾年冬天,母親搭乘火車賣芝麻糖,掙錢供養我和弟弟上學花銷,父親每天早上天還很黑父親就起牀給母親做飯,吃完早飯就送母親去小商橋火車站趕火車,很晚了再去火車站接母親,回來再給母親做晚飯。那麼多年,那麼多次,我從來沒有聽父親向母親噓寒問暖,但母親總是一副好像很幸福的表情。

    父親人太老實,不會做生意,母親夏天跑着趕集賣桃,冬天又趕火車賣芝麻糖,父親就在家忙完地裏的活再回來忙家裏的活,做飯洗衣,餵豬喂牲口,還要照顧我和弟弟上學回來寫作業,其實比母親還要累。但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怨言,更沒有對母親發過一次脾氣。有一次聽見母親跟鄰居嬸子說話提起了父親:“他只要對我好就行。”這句話我至今還記得。

    後來,我和弟弟先後畢業參加了工作,不想再讓父母親錛那二畝三分地吃苦受累了,但不管是跟着我住在城裏,還是隨弟弟去山西晉城,他們倆從來都在一起,不會說一個人跟着我,一個人跟着弟弟。即使這樣,父母親還是最終決定住在老家小院裏,兩個人相依相伴,種菜養花,聽戲打牌,日子過得雲淡風輕,舒坦愜意。

  母親三年前突患腦出血,送進手術室之後,父親一直站在門口,不肯坐下哪怕片刻。我默默地陪着父親站在那裏,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好涼,不停地輕微抖動。一直到晚上十點半,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父親趕忙上前一步問:“大夫,怎麼樣了?”他的聲音分明顫抖着,充滿着恐懼!當醫生說出“手術很順利”這句話時,我分明看到父親的淚水順頰而下。母親被醫生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父親趕忙趴到手術牀前,顫聲喊着母親的名字,一直跟到重症監護室門口,直到大門關閉。

  母親病情穩定住了,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父親一直陪護在母親病牀前,小心翼翼地看輸液下了多少,爲母親定時翻身,打背,按摩……即使我和弟弟反覆勸他有我們呢,何況我們還專門請了護工,他仍然堅持這樣每天守候在母親病牀邊。沒想到幾天後,父親竟然也得了腦梗,當醫生開始給他輸液時,他緊緊拉住我的手哭着說:“趕快給我看好,我還得伺候你媽哩……”母親病情穩定住意識清醒後,哭着對我和弟弟說:“我這病不中了,先給你爹看好!”

    父母親出院後,父親畢竟病情輕,很快痊癒了,回到老家後,他就做了母親的“全職保姆”,從早上起牀到一日三餐,洗洗刷刷,父親把母親照顧得無微不至。每次回老家陪伴父母,總能感受到兩位老人相依相伴的美好幸福。

    父親母親都是普通農民,一生不懂浪漫,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然而他們相濡以沫相伴一生,我認爲這就是最美好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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