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回憶

人的一生有許多是難忘的,轉眼又是一年,人在江南,卻忘不了故舊秦嶺。八百里秦嶺山,有無數衆多大大小小的峪口,只要步入深處,都有韻自天成的仙境。“人間不到處,自有神仙居“。山中採藥及砍樵之人,經年在山中穿行,日久都有隔世忘年之變。終南山神工所鑿,天地所賦,修道養生氣場之大,撲朔迷離,讓人捉摸不透,不可完全認識。千百年來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這雲橫秦嶺山的深處,日精月華所滋,成大仙道。


有山就有水,無論進入哪一個峪口,首先接觸的就是山泉水。秦嶺山瀑布飛泉非常普遍,響于山谷,瀉如落玉珠簾,散落在仙境般秦嶺山間,時時滌除山中修道者心中殘餘的塵垢。夏日,人坐在潭邊,可以享受一片浸潤心脾的清涼。天賜的富有,無需讓你再付塵資。秋天,碧潭晶瑩,清澈見底,兩三釐米長的小魚羣,在潭中游蕩,何嘗不像濠梁觀魚,心樂自知。舀潭水烹茶,松香味永,不亞於”農夫山泉”。春天在潭邊山石上砌池堆土,種上一兩棵瓜,用潭水澆灌,瓜熟蜜甜,別有滋味,細品也含淡淡松香後味,這是因爲山中松林極密。

秦嶺山的野山果,品種繁多,但有一個特點,遇到都是連成一片。比如華山王猛臺上,有七十多棵柿子樹,深秋葉落,柿如挑燈,飛鳥聚餐。北峯右下側,五味子特多,秋天七八月份,一串串鮮紅,吊在險處,比葡萄好看,味美鮮甜,非繩索系下不可採摘。到北斗坪去的山腰,有一片粟子樹,很少有人知道。仙峪進山三十多裏,有一片棗林,棗小非常甜,讓你吃得都能肚子疼。黃甫峪內,核桃樹普遍,進山四十里,那幾戶淳樸的人家,都會拿出核桃招待你。淳厚的山中世風,帶有古樸的韻味,讓你難以忘懷。竹峪翠峯山有野生葡萄和酸棗,每到秋季也是好的去處。湯浴進山二十多裏,有一片杏林,個頭雖小,熟透特甜。每年到夏天,就會有山下人拿着扁擔和小籮筐去淘杏仁。回家搕仁米,用滾水一竄,加上鹽巴和調料,放入罐中,以備食用。喝一碗苞谷糝子稀飯,來一小盤杏仁米,回想起來,那也真是享受。



秦嶺山是天帝設造的場所,修道養生的大氣場,萬物生化都有感應。所以秦嶺山的萬物,都有解釋不清的靈異。

記得住在竹峪翠峯山龍王洞時,認識到了這一切。龍王洞天然所成,洞很小,進洞口可修土炕住人。再往裏面不能容身,細小漆黑潮溼,不知盡頭。裏面住有兩條兩米餘長的蛇,青花色,非常溫順,從不傷人,會聽人的口令。有一次我提水的小桶不見了,我說桶放哪去了,忽見此蛇出現,我順蛇遊走的方向,在竹林小溪邊找到了小桶。又有一次天熱在炕上睡覺,一覺醒來,覺得背後涼爽異樣感覺。轉身一看,比炕還長的青花大蛇在我背後,嚇得趕緊竄出洞外,從此再也不敢住洞中了。

離龍王洞不遠的坡窪裏,有一座廟叫北寺。坐南朝北,塑有三清聖像。廟裏住着四五個老修行,當家的是一位姓郭的坤道。每當寶雞馮爺來廟誦皇經時,那兩條蛇就會準時出現,在大殿兩邊上方的檁條上聽經。有時會盤在大殿柱頭上,周圍來廟跪經的居士非常害帕。那時我就會用手一指說,不準在這。那蛇非常聽話,幾分鐘就會移到房檐上去了。我在北寺住了一個夏天,與它們相十幾次,但從未傷人。這也應了北寺餘爺的話,你無傷它之心,它無害你之意。靈蛇聽經的事很真實,從此給了我一個印象認識,自然界的生靈是可以溝通的。

人生易老,秦嶺山不老,一年四季換裝。春天的綠嫩羞澀,夏天的味道火辣,秋天的豐熟物韻,冬季的蒼茫覆霜,力道尤存。從未間斷模特式的換裝展演。翡萃般的青泉水,在寬容的山石上顫動流淌,激盪着山石,象女人在心愛粗獷的漢子身上捶打。溪流脈脈,又如少女躺在情人的懷裏羞羞答答,全然不顧周圍的山岩與樹木。石與水,巖與樹,粗獷與溫柔,濃情相依,從未相離。也不知伴隨了多少個千年,也不知有多少修道隱者與它們相照一面,競能情衷一生,終老於此。

秦嶺的秋,涼爽的清風,盡染層林。繁繁的秋果,無數的禽鳥聚餐。這些美妙之處,我們不僅可以用眼欣賞,用耳聆聽,用嘴嚼味,用心感受,還能讓我們忘記一切,讓人沉醉。惹人的秋色,意義深遠。那些染紅了的叢林,澗中的淙淙溪水,靜的出奇,不見人煙。動物禽鳥與白雲相伴,不可言說的氣息存在,你能說它不是人間仙境?


山嶺籠罩在五彩繽紛中,灌木叢林樹葉,紅黃綠一片一片相間,在秋日暖陽映襯下,顯得更加絢麗迷人。熟透了的野果遍及山坡林中,無人採摘,任鳥啄食。熟透了的石榴,炸開晶瑩的珍珠,打着雀兒,驚飛又回,秋季如金。貼着浸潤綠苔的巖壁,嚴然象截屏的墨畫。紅黃綠點輟着山谷中的林海,一陣風起,宛若衣着不同的熟男熟女,自然滋潤,相擁相晃,唱着共同美好向往的歌曲。沉靜的那一刻,相擁相依,無言無語,讓人回味大自然韻味無窮。雲霧繚繞,煙嵐鋪平,遠處似若人影綽綽,太虛幻境由此而來。純靜的氣息,尤若少女對戀人的呢喃唏語遊絲,讓人心醉融無。美好的感受盡在仙境般的秋色裏。我想大喊,我愛秦嶺,我愛終南山。

入峪盡頭,偶見避世桃園,那籬笆、坡田、簡易石壘廬、柴門和曬着太陽的黃狗。代代繁衍走來,仍未脫千百年前初始狀態。在山風的吹拂下,滌盡凡塵,一切都顯得溫柔平淡和從容。在這裏,有多少未曾來得及表達的故事,和不曾露世的傳統,都在這漫然無聲中淹沒遺忘。

正因秦嶺的魅力,終南山吸引了無數修道者,他們大多窮極一生。他們習慣於坐在山巔,或坐在洞中,面朝廣闊,終日看風起雲涌。久之心有所悟,萬物變遷,信念堅定。又常年置身於仙境般的雲深之處。問風由何處起,風向何處,隨風遠飄,聚散落於何處。問風知道嗎?風也不知帶他向何處去。只能閉目愜意微笑,似有所知,似有不知,輕鬆等閒。又說心這東西看淡就淡,看鹹就鹹,是一種神奇。


山巒寂靜,時光一年一秒的過去,你無法挽回。世人修道只不過想把人與時空融合罷了。人世留連,靜寂忘時,都永無助。夜間仰望星空,山間寂靜,靜的世界莫如心死,心死無煩惱。蒼茫宇宙,人類渺小,怎樣凝聚與時空同載。怎樣的一切才能歸於永遠的沉睡。坐山巔看雲海,看日出,觀日落,看周邊的岩石和松樹,看天高雲淡,陽光和煦地照耀着山巒。

山中的自然風情萬種,耗去了他們的一生,往昔曾擁有的純潔芳華,純潔己然存在,但芳華己遠離他們而去。自然給了我們人類的這樣信仰,天地是根,只有把人類道德倫理推及生態,才能真正的認識自然存在的意義,我們要保護大自然。秦嶺是個迷,沉睡是個迷,我們要求真,我們要探索。

——4月14日至江道長於高淳遊子山真武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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