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點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社交產品進化史(下篇):大浪淘沙

本文原作者:戀愛圈產品研究組(Hiro, Hanzhi),個人微信:17621969196,原題《移動社交進化史(下篇):大浪淘沙》,收錄整理時有改動。

1、引言

上篇《盤點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社交產品進化史(上篇):誰主沉浮》說到2014年,整個移動社交領域陷入一場混戰,來往、飛信輪番上陣,要與微信不死不休;興趣社交紛至沓來,和兩性交友分道揚鑣;匿名社交懸崖勒馬,準備向陌陌大動干戈……

與此同時,一顆新星冉冉升起,要爲這烽煙四起的戰場再添一把火。下篇的故事便從這裏說起。

學習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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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系列文章

本系列文章共分爲上下兩篇,以下是目錄:

盤點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社交產品進化史(上篇):誰主沉浮

盤點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社交產品進化史(下篇):大浪淘沙》(* 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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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14-2015:校園社交沒有未來?

21世紀伊始,James Hong和Jim Young創辦了線上交友社區Am I Hot or Not,讓用戶對他人的照片進行評價:Hot or Not。這個簡單至極的玩法,在之後的十幾年裏給許多社交創業者帶來了靈感和啓發。

2003年,扎克伯格黑掉哈佛數據庫,將全校女生的照片上傳到Facemash上,讓大家評價誰更Hot。這個校園版的Hot or Not後來成爲了世界最大的社交網站Facebook。而YouTube創立之初,陳士駿也曾試圖將其做成影視版的HOT or NOT,無奈團隊沒有足夠的美女資源,這才轉型做了視頻分享。

而作爲PC時代的古董,Hot or Not的生命力卻不絕於此。2012年,Tinder橫空出世,將它的精神繼承到了移動端。

右滑like,左滑pass,互相like就能創建對話。簡潔明快、效率至上的風格以及顛覆性的LBS場景,讓Tinder迅速風靡美國和歐洲,被認爲“重新定義了整個陌生人社交”。

P1社區的王宇和潘瀅注意到了Tinder,覺得這種模式有效減少了女性用戶受到的騷擾。當時P1團隊正處於瓶頸期,雖然有了一定的用戶量和廣告收入,但難以再做突破,成爲一家偉大的公司。而Tinder的火爆,讓夫妻倆隱約間看到了一個更大、更普適的社交平臺的可能。

2014年5月,由原P1團隊開發的探探正式上線。

和Tinder一樣,探探的冷啓動是從大學校園開始的。校園人羣密度大,對新產品接受度高,是天然的社交孵化場所。團隊很快在北京、上海、四川的幾十所高校拿到了2萬名種子用戶,可是後臺的數據卻相當慘淡。

“中國大學生與美國大學生在心理年齡上至少差5歲,他們的生活狀態、社交方式更像美國高中生。大部分大一、大二的學生不太打扮,甚至連照片都不修,整個APP看起來簡直是洗剪吹風格。”

潘瀅將這個問題總結爲“顏值落差”。找到問題的探探在自家的P1社區裏啓動了第二輪用戶推廣,導入了1萬名顏值較高的潮流青年。

“效果立竿見影!”這也奠定了探探日後“顏值即正義”的產品標籤。

探探並非Tinder的第一個門徒,在這之前還有靠近、火花、一見鍾情、撩菜撩湯……大家都知道顏值很重要,許多產品選擇灌一些假用戶在系統裏,看上去帥哥美女很多,卻無益於促成真正的互動。而P1社區的沉澱,正好幫探探趟過了這個坑。

簡單、直接、顏值高,在探探的起步階段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只是,這三個特點背後也暗合了某種特殊的需求。在接下來的幾年裏,曾經被陌陌拋棄的東西,將被探探重新拾起。

時間來到2015年,跨過冷啓動階段的探探迎來了它的高速增長期,先後拿下了貝塔斯曼、DCM、KPCB的融資。也要感謝在寒冬時期快速融資的能力,使得迅速甩開與其他同類產品的差距,獨佔鰲頭,截至7月,探探的DAU邁過了50萬的門檻。

但這個行業從來都不缺競爭,刀光劍影乃是稀鬆平常之事。加上陌陌上市這一劑強心針,一時間探探也受到羣狼環伺,其中就有前騰訊戰略總監鍾甄。

鍾甄的項目叫做“心跳”,上線於2014年底,同樣是一款Tinder的複製品,最顯著的特點在於對興趣標籤的強調。與走顏值路線的探探不同,心跳打出口號“找到懂你的人”,將興趣標籤的可視化做得更加突出。

最讓潘瀅頭疼的是,儘管探探在使用場景上和陌陌當年如出一轍,但團隊對外的一致口徑是“探探絕對不做約X”。鍾甄在所有媒體場合都將探探歸爲“走腎”一流,並藉此將自己標榜爲更加“走心”的興趣社交。

事實證明,陌陌走過的路確實要平坦很多,荷爾蒙的力量比興趣顯然要大的多,“走腎”的探探一路高歌猛進。

話分兩頭、事分兩端,讓我們重新回到那個讓探探失利的大學校園。

上篇《盤點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社交產品進化史(上篇):誰主沉浮》提到在美國校園大紅大紫的Yik Yak傳入中國,給匿名社交點明瞭方向,一條沉寂已久的賽道也再次被擺上了檯面:校園社交。

在SNS時代,校園市場也曾打得不可開交,最後人人網一騎絕塵,連騰訊都無可奈何。但是到了14、15年,如果你還在上學,應該會有這樣一種感覺:人人網沒落了。

隨着人人網的沒落,校內交友突然沒有了途徑。高校學生大都難以接受聲名狼藉的交友軟件,即便背地裏裝了陌陌也是一件羞於啓齒的事情。一時間,校園社交進入到青黃不接的尷尬處境。

Yik Yak走紅之後,國內很快出現了猜猜、刻桌等校園匿名社交產品,許朝軍的烏鴉也向校園轉型。還有比較特別的黑白校園、11點11分等產品,打出分時社交、匿名匹配等概念。這類創新的玩法吸引了一批嚐鮮用戶,但往往都沒有直指本質,在交友上顯得有些畏畏縮縮。

出自韓國留學生之手的tataUFO則要開放許多,公開對標陌陌,要做靠譜的名校大學生約會平臺,並通過熒光夜跑的活動將品牌植入了各大高校。tataUFO最大的特點是實名認證,CEO鄭玹宇表示:“陌陌是不科學的,漂亮的女生必然受到騷擾,而且身份都可以作假,沒有學生會想用陌陌找一個靠譜的約會對象。”

此外,更早入局校園的超級課程表和課程格子也先後發展出了同班同學、校園bbs等社交版塊;幾度團隊轉型開發Simplr,拿下千萬融資要做移動端的人人網;背靠網易郵箱的青檸,則希望通過線下活動打通校園市場;還有類探探的搭訕式校園交友street、年輕人的文化社區tutu……

2015年,校園社交一時風頭無兩。但是,創業者們也遇到許多棘手的問題。

首先是生命週期。學生是一個有時效性的身份,如果產品太依賴於校園場景,生命週期就會受到用戶在校時間的限制。Facebook打通媒體接口,突破了單一的校園場景,這也是它比人人網高明的地方。

其次是用戶邊界。一方面,基礎的交友需求是否存在校園和社會的強邊界,學生就一定只願意和學生交友嗎?另一方面,強校園場景的需求,比如校園活動,很容易受到每個學校本身的特點影響,形成以單一校園爲邊界、難以複製的情況。

再來是用戶黏性。校園是一個相對穩定、封閉的空間,用戶羣體分佈非常集中,線下交友的途徑非常多,線上交友的需求就顯得相對低頻。同時,在校園的輻射半徑內,線上交友隨時會轉移到線下。這就意味着用戶黏性大大降低。

最後是商業閉環。在校園場景下交友路徑非常短,認識了就是同學,勾搭上就算朋友,比其他任何場景都更容易轉移到微信。可以說,微信不僅僅殺死了人人,更切斷了校園社交產生商業閉環的可能性。

到了2015年底,整個行業開始反思:“校園社交到底是不是僞命題?”

但是時間不等人,在校園社交陷入困頓的時候,屯夠了糧草的探探開始了它的野蠻生長。在15年底,DAU又突破了100萬。

與此同時,醞釀了兩年的4G網絡正在積聚着一股巨大的能量。

5、2016:聲色犬馬的全民直播

自工信部正式發放牌照以來,4G已經蟄伏了兩個年頭。數據傳輸速度和容量的極大提高,爲移動直播做好了鋪墊。

2015年7月,臺灣藝人黃立成和國民老公王思聰相約在上海一家日料店。當時黃立成正在運營一款直播APP“17”。43歲的黃立成和27歲的王思聰從17的用戶量談到17的直播功能、分潤機制,再到17的發展方向和新媒體的未來,並在短短的十幾分鍾內敲定了投資事宜。

接下來,17相繼在臺灣、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美國的App Store排到第一,並於9月25日登頂中國免費榜。第二天,王思聰在自己1600多萬粉絲的微博賬號上,置頂了一條配有他17賬號截圖的微博。

然而就在王思聰爲其站臺後的第三天,17遭到蘋果官方下架處分。直接導火索是8月28日男童直播妹妹洗澡和9月3日情侶直播造人事件。

但同時,17的爆紅徹底引燃了移動直播行業。2015年下半年到整個2016年,以映客、花椒爲首的移動直播平臺異軍突起,裹挾着4G網絡的巨大能量,將整個移動互聯網帶入了聲色犬馬的全民直播時代。

“你醜你先睡,我美我直播。”映客的這條文案便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座右銘。

2015年,離開多米音樂的奉佑生創辦了映客,這個從小在深山裏長大的湖南人,普通話說得不太通順,卻有着和張小龍類似的孤獨氣質。主播下播就能提現,是映客最原始的口碑積累。奉佑生以前在東莞打工,經常看到電線杆上貼着各種“高薪日結”的招聘廣告。

“這是一個很人性的點,誰都希望工作完成後就能拿到工資。”

最短的變現路徑,不僅讓越來越多的主播加入映客並自發進行推廣,同時也給映客帶來了良好的現金流。在成立的第一年,映客的營收就達到2870萬元,並實現盈利,奉佑生和映客也因此受到了資本的追捧。

映客的崛起只是移動直播時代的一個縮影。4G讓直播不再受限於場景,突破了傳統的秀場和遊戲模式,衣食住行吃喝玩樂、隨時隨地想播就播,直播形態開始泛娛樂化。上到明星網紅,下至學生白領,真正意義上做到了全民直播。

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6年6月,直播用戶規模達到3.25億,佔網民總體的45.8%。直播平臺近200家,除了鬥魚、虎牙、映客、花椒等原生直播應用,秒拍、美拍、B站等視頻社區也紛紛嵌入直播功能。

直播也是一場資本的盛宴。一年時間裏,整個行業吸引了超過10億美元的投資,巨頭們紛紛入場。據不完全統計,2016年騰訊內部孵化和投資的直播平臺就有9個。阿里、小米、360等頭部互聯網公司在直播領域均有佈局。

相對的,頭部平臺的回報也相當豐厚。映客2015年上線,2016年就實現了月營收過億。這樣的增長速度和盈利能力,對社交行業也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2015年,移動互聯網的流量紅利消耗殆盡,陌陌陷入增長乏力的困境,女性用戶在產品內持續被騷擾,以及失調的8:2的男女比例使陌陌的女性用戶不勝其擾,月活用戶一度從巔峯的7800萬一路下跌,更可怕的是彼時貌似沒有什麼迴旋的辦法。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唐巖又一次展現出了自己激進的一面。在國內移動直播尚未發軔時,他便開始試水陌陌現場,作爲CEO親自披掛上陣直播工作日常。等到移動直播火爆時,他不僅馬上將直播調至主幀位置,還推出獨立App哈你直播,將直播上升到了公司戰略層面。

“不要怕犯錯,大不了改回來。”陌陌的第五年,唐巖依然匪氣十足,動作決絕而迅猛,讓人佩服。

事實證明,直播對陌陌來說絕對是天賜良緣。7000萬的月活躍用戶,失衡的男女比例,這樣的app不做直播,簡直天理難容。2016年8月,陌陌第二季度財報顯示,來自移動直播的收益達5790萬美元,佔總營收的58%。12月,陌陌月活用戶突破8000萬。

同樣從社交轉直播的還有另外一個產品,抱抱。

2014年上線的抱抱深陷行業混戰,經歷了從匿名社交轉型陌生人交友的陣痛,在後來火爆的校園市場也沒能占上一席之地。到了2015年底,埋頭做起了移動直播。2016年7月21日,抱抱宣佈獲得華映資本領投的1億元B+輪融資。

直播成功解決了交友軟件男女比例失調的問題,讓美女用戶的價值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轉化,同時直播的真實性和互動性,讓屌絲用戶的荷爾蒙也得到了即時的釋放。移動直播和陌生人交友可謂是天作之合。

但在這場直播熱潮中,卻有一個身影缺席,它就是探探。

老大哥陌陌投身直播,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但王宇和潘瀅卻沒有盲目跟風。探探依然固守在交友領域,他們的目光始終盯着Tinder,可謂“寸目不移”,移動直播在國外風起雲涌時,Tinder也同樣不爲所動。他們明白,Tinder模式的生命力在於簡單直接。

“Tinder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探探的一位投資人說。

當然,缺席了直播的探探並沒有停下增長的腳步。2016年初,探探上線“匿名暗戀表白”功能,用戶可以填寫5個通訊錄好友,然後對方就會收到表白短信。這個後來被無數人大罵流氓的營銷手段,紮紮實實地讓探探的用戶量翻了一番。

2016年3月,用戶量突破千萬的探探拿下DST領投的3200萬美元C輪融資,足夠的彈藥,讓探探的增長勢頭愈發兇猛。到了年底,日活用戶已經超過了500萬,號稱繼微信、QQ、微博之後最大的90後社交平臺。

如果說探探只是缺席,那麼接下來這個產品,在當時的社交行業裏則是真正的格格不入。這款產品確實很另類,在它上線的前兩年默默無聞,大多數人都不看好它,後面的時間,大家或追着它,或驚訝它,或依然不看好它。

張璐畢業於中山大學,曾任一家歐資管理諮詢公司中國區負責人。在上海工作的她,深深體會到了身處現代化大都市的那種孤獨感。可是,從陌陌到探探再到映客,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裏始終沒有一款產品能夠真正填補她內心的空白。她決定辭職創業,做一個與衆不同的、走心的產品。

這就是Soul的初衷。

張璐認爲,這個世界不應該只有吸引眼球的顏值和蠢蠢欲動的荷爾蒙,人們需要一個真正能夠解決內心孤獨的平臺,一款深入心靈、能夠引起人們共情的社交產品。same曾經有過這樣的精神,而Soul也希望成爲這樣的產品。

在Soul上,沒有地理位置篩選、不允許上傳真人頭像,核心功能是一套由淺入深、基於人格心理學的測試。Soul希望通過剖析每個人的內心世界,並藉助機器算法幫你找到那個靈魂伴侶。在Soul的廣場上,沒有膚白貌美的女神、沒有色情三俗的段子,它更像是一個孤獨患者的精神角落。

在整個2016年,Soul就這麼靜靜地偏安一隅,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在這個大浪淘沙的年代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文藝、小衆、感性、過於自我、缺乏爆點、甚至於有些幼稚。

誰也沒有想到,兩年以後這個大家眼中的非主流產品竟要與陌陌、探探在陌生人社交領域三分天下。

6、2017:進擊的短視頻,割裂的價值觀

時間來到2017年,直播行業突遇監管寒流,使得直播的內容和方式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而在資本的催熟下,流量紅利也迅速見底。監管、洗牌成爲了行業的核心話題。

從2017年1月開始,包括映客、YY Live、花椒直播等在內,多家排名靠前的直播平臺用戶數量均出現了明顯下滑。草根出身的映客,雖然在花椒、來瘋、熊貓等衆多富二代的圍剿下登上頂峯,但在行業遇冷、流量見底的2017年,也沒能獨善其身。這個屌絲逆襲的故事,差點要以賣身宣亞國際而告終。

同樣在這一年,更加長尾的短視頻迎來了爆發。

國內短視頻行業初露崢嶸還要追溯到2013年,微視和秒拍的成立。

2013年9月,騰訊推出短視頻應用“微視”,並在春節期間通過百位明星齊聚微視拜年的事件營銷,將活躍用戶推到巔峯的4500萬。幾乎在同一時間,一下科技拿下新浪領投的2500萬美元,推出旗下第一款短視頻產品“秒拍”。藉助新浪的獨家支持,秒拍也迅速將用戶堆到了千萬級,與微視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秒拍和微視的出現,標誌着移動短視頻的第一次爆發,隨後美拍、小咖秀等產品也紛紛入局,將短視頻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但由於4G尚未普及,行業受到流量限制,天花板觸手可及,即便是資源頂配的微視也沒能破局,最終在巨大的資金消耗和差強人意的用戶留存下,慘遭騰訊戰略放棄。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短視頻作爲內容載體和拍攝工具,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各大社交平臺上。但它還不屬於社交,而是屬於新媒體,屬於那些短視頻內容創業者們。這說起來又是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本篇就不多贅述。

移動短視頻真正自立門戶,成長爲新一代社交媒體,還要從兩個新的主角說起:快手和抖音。

2016年6月,X博士的一篇《殘酷底層物語:一個視頻軟件的中國農村》,揭露了一個真實而又荒誕的魔幻世界,讓“快手”這個名字進入了“主流人羣”的視線。整個互聯網行業震驚地發現,中國最大的短視頻App竟然是快手。

截至2016年3月,用戶量突破3億的快手已經是中國流量第四大的手機應用,遠超直播起家的映客和7000萬月活的陌陌。

快手誕生於2011年3月,早期主打GIF的製作和分享,創始人宿華也是一位來自湖南的創業者。2012年11月,快手轉型短視頻平臺,以農村包圍城市的打法,悄然向三四線城鎮及農村滲透。

鄉村喊麥、未成年媽媽、鞭炮炸褲襠、生吃豬大腸……這一切與主流價值觀格格不入,但卻真實地存在於6億農村人口的世界裏。這個世界與北上廣深沒有交集,也不會有共鳴。久而久之,快手用戶形成了自我認同,形成了天然的文化壁壘,而算法則加速了這個壁壘的成形。

後來很多人批判快手上的低俗內容,但宿華卻說:“算法的價值觀就是人的價值觀,算法的缺陷就是人的缺陷。”宿華和他的湖南老鄉們一樣,洞見了人性。

但是,這樣的快手也因此擁有了自己的靈魂。就像b站,你無法將它單純地視作一個視頻網站。同樣的,你也無法將快手單純地視作一個短視頻分發平臺。快手的播贊比、評論區的活躍度、關注列表的粘性,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快手都算得上是真正的社交媒體。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接下來便輪到快手的宿敵,抖音登場了。

微視正式關閉後的第十天,快手宣佈獲得騰訊領投的3.5億美元融資。短視頻的崛起讓整個行業隱隱看到了社交的未來,一直以來不甘於內容分發的張一鳴也嗅到了機會,蠢蠢欲動起來。

2016年9月,今日頭條旗下的抖音正式上線。

抖音上線之初名字叫做“A.me”取自Awesome.me,UI風格像極了2014年出海的musical.ly。彼時musical.ly已經是北美最受歡迎的短視頻App,在全球擁有上千萬活躍用戶,抖音也因此受到抄襲的詬病。在產品的內容上,也是貼近musical.ly,配合這音樂跳舞,以及對口形等玩法。

初次露面,像極了中文版的musical.ly。

算法上,張一鳴和宿華各擅勝場,而內容上,抖音和快手則有着天壤之別。如果說快手更貼近“生活”,那麼抖音就更像是一場“表演”。

抖音爲用戶提供了豐富的工具、濾鏡、音樂,設計了各種天馬行空的玩法和大量令人驚豔的特效。抖音的算法更是明確樹立了一個“好”的標準,給用戶推送的內容質量極高,比起真實的快手農村,抖音更像是經過美化的烏托邦。

幾經打磨的抖音正式發起進攻。從小嶽嶽的微博轉發,趙麗穎最強應援、C哩C哩挑戰、謝飛機Thug Life、魔性歌曲一隻貓等活動,到百萬英雄、明星搶紅包等撒幣大戰,抖音的運營團隊展現出了強大的增長能力。

5月,MC天佑天價2000萬被挖,今日頭條豪砸10億PK快手,張一鳴斷言短視頻將是內容創業的下一個風口。11月,今日頭條上演了10億美金收購musical.ly,同時擁有西瓜視頻、火山小視頻等矩陣產品的今日頭條,在短視頻賽道形成合圍之勢。

抖音更一路高歌猛進,2018年春節以後,日活已經突破了6000萬大關。很多人都產生了這樣一種錯覺,抖音已經贏了。但事實上,快手的增長速度更加可怕。

抖音正式啓動推廣時,快手已經坐擁4000萬DAU,而到了2018年春節,這個數據又在此基礎上增長了7000萬,來到了1.1億DAU。整個行業只有從0到6000萬的抖音堪堪能夠與之一戰,而抖音、西瓜、火山加起來1.5億日活,也僅僅略勝快手一籌而已。

當然,快手和抖音誰能笑到最後還有待時間來定奪。最重要的是,在這一場令人咋舌的追逐戰中,以快手、抖音爲首的短視頻App真正發展成新一代社交媒體平臺,也讓錯失了微視的騰訊追悔莫及。

2017年8月,騰訊重組了關停已久的微視項目組,並劃歸到社交網絡事業羣。2018年4月,微視上線4.0版本,不僅推出30億元高額補貼計劃,還利用手機QQ給微視導流。

這一幕,像極了當年苦苦追逐微博和人人網時的場景。

7、2018-2019:Z世代和社交未來

“陌陌和探探在一起了。”

2018年春節假期結束的第二個工作日,陌陌和探探各方簽字,前者以6億美元現金+265萬股ADS股票收購探探100%的股權。這個消息猶如平地一聲驚雷,震動了整個社交行業。

過去兩年裏,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探探在做什麼。形成強烈反差的是老大哥陌陌,不僅靠着直播一路飆升,而且迅速跟進了短視頻功能,打出“用視頻認識我”的新品牌,流量、錢和關注度都賺到了手裏。至於行業第二的探探,卻從來沒有涉足直播或視頻領域的打算。

2017年6月,探探宣佈獲得由YY領投的D輪融資,雖然與直播行業的元老YY牽手成功,但是潘瀅卻直截了當地說:“探探目前沒有進入直播的計劃。”王宇也認爲直播需要巨大的流量來支撐,“可能是DAU1500~2000萬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事情。”而當時探探的日活大約在600萬。

至於陌陌收購探探則是唐巖提出的。而收購的過程,卻出乎唐巖預料的順暢,探探團隊配合積極,王宇和潘瀅似乎也樂得將探探拱手讓人。至於探探是否成爲了他們心目中那個偉大的公司,箇中況味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老大老二喜結連理,意味着陌生人社交領域幾乎一統江湖。

與此同時,千播大戰的鬧劇隨着映客的上市也暫時告一段落,而高速增長的抖音和快手在國內沒有分出勝負,將戰火引到了海外。視頻生態對社交行業的推動也完成得七七八八,整個社交江湖顯得有些平靜。

5月一則小的插曲帶來了一點漣漪,“甜蜜定製:援交App入華記”,這款劣跡斑斑的甜蜜定製,無疑是在底線的邊緣試探,當然也就很快被下架了。

除了這位來去匆匆的過客,那個兩年前被忽略的叛逆少年——Soul,在9月爭得了主流的視線。一則“soul登不上”的消息悄然登上了熱搜。一如當年我們對快手的無知,許多人對這款年輕人用的社交軟件也渾然不知。

2018年是個特殊的年份,第一批95後大學畢業,第一批00後集體成年,我們驚訝地發現,整個互聯網行業的主流用戶即將被這些出生在互聯網時代的原住民所取代。Soul的火爆,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當年陌生人社交所謂的距離、顏值、約X,在如今的“Z世代”當中都不是問題。他們的關鍵詞是擴列、養火、連麥、暖說說,他們信奉占星術、塔羅牌,他們接受網戀、異地戀。陌陌、探探那一套早就被淘汰,甚至在00後的眼中,連微信都是叔叔阿姨用的東西。

因此,基於靈魂匹配和三觀測試的Soul、如故,以假面舞會形態示人的Uki、唔哩星球,主打青年亞文化興趣社區的積目,繼承無祕和same精神的樹洞產品一罐、Sugar,配對養成類產品一週CP、處CP……以Z世代爲目標的社交產品就這樣擠進了社交榜。Soul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Soul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靈魂社交是它的主題。靈魂這個詞說來空泛,卻代表着一個人的性格、興趣與三觀。對於95後、00後來說,顏值並不是社交決定性的因素,他們更多地是需要認可和陪伴。因此,在Soul、Uki這樣的軟件裏,連地理位置篩選這樣的功能都不需要。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在Soul上,用戶需要通過回答一系列的問題,得到自己的“星球定位”和“靈魂屬性”,並以此爲基礎進行匹配。聊天中設置有類似QQ養火的機制,聊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點亮一顆心,點亮三顆星就可以點亮一個字母,點亮Soulmate這8個字母即可開通一個靈魂伴侶的專屬空間。

這樣的機制比起陌陌、探探來,顯然是複雜且幼稚的。

這兩年,Soul先後拿下晨興資本和DST的投資,也慢慢擁有了千萬級的用戶規模。而真正讓Soul實現爆發式增長的則是2018年6月更新的語音匹配功能。

2018年正值聲音經濟崛起的浪潮,“聲控”也成爲了年輕人的主流審美形式之一。而語音連麥這樣的實時交互功能,不僅貼合Soul走心不看臉的產品定位,也解決了用戶缺乏陪伴、空虛寂寞的需求。此後,跑通了產品功能的Soul加大了投放力度,穩穩進入了社交榜前十名。

其實語音社交的概念一直都在,但從早年的YY、比鄰,到後來的語玩、陪我,這些產品大都是工具屬性或娛樂屬性更強。直到Soul、Uki、處CP這些新生代產品添加了連麥功能,語音社交才真正融入了陌生人交友。而Uki等產品的用戶羣體則要更加低齡,隨處可見初、高中的小朋友。

到了2018年底,接唱類遊戲社交App“音遇”和荔枝旗下的語音版探探“吱呀”上線,標誌着屬於“聲控羣體”的社交產品正式自立門戶。前者一個月內衝到總榜前三,而後者也在三個月的時間裏進入到社交榜前五,一度領跑整個陌生人交友行業。足可見95後、00後羣體的潛力有多麼巨大。

除了剛剛提到的那些名字外,還有以語音問答形式切高品質社交的JOIN、執着追求中國版INS的Flow和Soda、堅信校園社交還有未來的Summer、一夜爆紅的捏臉社交Zepeto。

這些清一色英文命名的產品越來越年輕、越來越新潮,大多數人可能從來沒有接觸過,但它們代表的卻很可能是一個煥然一新的未來。

現在,我們的故事還得回到叔叔阿姨們用的微信。

自打米聊失敗之後,各路英雄好漢依然孜孜不倦地挑釁微信,即使淪爲跳樑小醜也在所不惜。到了2018年,也許是短視頻蠶食了朋友圈、公衆號的流量,也許是00後集體轉移手機QQ,唱衰微信的聲音又突然甚囂塵上。

這一次帶頭挑戰微信的是轉行賣手機的英語老師羅永浩。

2018年8月24日凌晨,伴隨堅果Pro 2s一同發佈的通訊產品“子彈短信”登上了App Store總榜第一的位置,並在上線7天內完成第一輪1.5億元融資,讓無數業內人士驚掉一地下巴。

子彈短信是一款以提升溝通效率爲初衷而開發的辦公通訊類產品。這款產品的確在語音讀取和消息處理等各方面做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但被投資人和行業給予“顛覆微信”的厚望,實在是有種趕鴨子上架的味道。

俞軍有一個著名的公式:產品價值=(新體驗-舊體驗)-換用成本。事實上,子彈短信在通訊功能上的改進空間真的非常有限,可微信的換用成本卻不亞於十年前你換一個手機號,甚至是換一張身份證!

《定位》裏有這樣一句話:“任何公司向IBM業已佔據的領先地位正面直接發起挑戰都無望獲得成功。” 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微信。

只是有些人偏偏不信邪,在他們的推動下,業內慢慢營造出了一種“天下苦微信久矣”的氛圍,而這個氛圍在2019年初達到了高潮。

2019年1月15日,子彈短信更名聊天寶、快播王欣發佈馬桶MT、頭條系推出多閃,三款產品同時上線,也同時將矛頭對準了微信。

“都是垃圾。”這是王思聰的評價。

更名後的聊天寶和爲之站臺的老羅顯得十分落魄,整個發佈會就像是一個大型傳銷現場。曾經說出“利誘是終極之low”的匠人,竟然用“宋煥鐸”大行動這樣的營銷方式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那幾毛一塊的蠅頭小利真的能撬動微信的關係鏈嗎?這恐怕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主打匿名社交的馬桶MT更是不堪。信奉技術無罪的王欣恐怕還沒有想明白人性本惡這個道理,整個行業都在旗幟鮮明地反對負能量的匿名社交,他卻偏偏要在風口浪尖上耍花招。甚至馬桶MT的分享鏈接遭到微信封殺時,王欣還在微博上質問:“不知道你在怕什麼?”簡直就是在碰瓷。

最有意思的是頭條系的多閃。這邊CEO陳林不斷表示:“多閃和微信不是一類產品。”那邊多閃發佈會連樓梯上的文案都要diss微信。93年的產品經理站出來做年輕的社交產品,邏輯上很OK,實際上未必走得通,並且聲稱從2017年年中構思產品,結果最後只是從Snapchat裏砍掉了閱後即焚。如今拿着抖音的巨大流量,DAU只有抖音的百分之一,也是很唏噓。

類似Snapchat的產品早就死了不知凡幾。去年的echo、POP,前年的Friday、一天(原Spot),再往前還有阿里的點點蟲。所有這些產品都在說微信的老齡化和關係鏈臃腫,同時他們也都以爲,在Facebook眼皮子底下席捲美國青少年的Snapchat是完美的解決方案。

對他們來講Snapchat也許不單單是一款產品,更是一種信仰,但信仰不解決問題。

時間來到2019年,社交產品開局不幸,在2月6日遭遇了蘋果大規模下架,似乎預示着今年的流年不利。

當然,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3月,對標着國外Zenly轉型做了地圖社交是Spot重新上架,藉助“查崗”這個噱頭也在社交榜榜首呆了好一段時間。

8、寫在最後

不知不覺,2019年也過了大半。

那些懷着僥倖心理挑戰微信的產品,終究還是無一例外地進入了死亡清單,而社交之心不死的今日頭條繼多閃之後又上線了飛聊。與此同時,上半年風光無限的吱呀、Soul等產品突然迎來新一輪的行業監管,遭遇了大規模下架,但面向95後、00後的社交產品依然在社交榜上佔據了半壁江山。

7月14日,映客以8500萬美元收購積目,後者擁有80%的95後亞文化青年用戶;7月22日,秀蛋宣佈獲得啓明創投數百萬美元融資,這款虛擬社交產品95後佔比30%,00後佔比40%;7月26日,專注於解決年輕人戀愛&脫單問題的戀愛圈也公佈了Pre-A輪。

而在這個大浪淘沙的年代裏,誰勝誰負還難以定論。

我們只知道:社交,沒有終局。

—— 全篇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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