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之事——喪

  那是一個深冬的夜,人們都還酣眠中沉睡。

   半夜子時,四起稍動,鄰里村野的全是狗吠的鳴叫,起耳初聽隱隱多是嘈雜的竊私和雜亂無序的步伐聲,父親也被這嘈雜之聲驚了起來,停有數刻我便聽到有人敲打鐵門的聲音,聽聲:緊急、倉促,像有什麼急事一般,稍後一許,我便聽見父親拖拉着布鞋的聲音,從中堂走了出來,我見此事甚是着急,隨即也披上了一件棉衣跟隨父親而去,立於門庭便見父親半披上衣緊扣,單手撫摸鐵門的插頭,邊聲詢問

  “誰?出了什麼事?”

  門外聲音急躁、粗狂地大聲回道

  “是我,徐書記!”

  父親聽得事情緊急,也顧不得什麼緊擠鈕釦,慌張的把門打開了來,徐書記一步上前,慌張的拉過父親急促的說道

  “快!快…李老太上吊了!”

  徐書記剛說完,父親頓時就像沸水中的青蛙,猛地蹦了起來,也顧不得什麼鞋子、釦子、鞋子拖拖拉拉的,門也沒有關就慌張的跟隨徐書記走了出去…

   母親也被嘈雜的聲音驚了起了,也披了一件棉衣走了出來,見我站在門口,隨口問道

  “出了啥事?”

  我看着母親說道

  “徐書記說李奶奶上吊了…”

  母親聽後顯得異常驚訝,也沒有多問什麼,繫好釦子也慌張的走了出去……

  

   李老頭的庭院裏站滿了四鄰街坊,遠遠看去茲有七、八個大漢從西側偏房內七手八腳的張弄着一張帶有光板的木牀,看形勢是要搬進中堂。

   中庭偏西的棗樹旁李老大媳婦呆呆的坐在了地上,魂不守舍的,目光散射、暗淡無光,活脫脫的就如一個死去的人一般,李老二媳婦也癱在地上,嚎啕大哭。周圍亂極了,哭聲、腳步聲全夾雜在一起。

   一會父親和徐書記走了過來,看着眼前的一切氣的大氣直喘,厲聲吼道

  “哭…哭…哭頂個屁用,去,把李老大、李老二給我叫到裏屋來!”

  李老二媳婦被這一聲吼,倒是嚇壞了幾分,很快就停止了哭聲,李老大媳婦也從死屍中回過神識,二人皆被周圍的村婦架了起來一同向裏屋走了去……

  老李頭坐在炕頭邊,呆呆的看着遠處不知所物,攜有雀斑、蒼老皺皮的雙手不停的打着哆嗦,淚角處也隱隱半閃出一絲淚水。炕下,老大、老二雙雙跪在老李頭面前,一邊哭泣,一邊狠狠的抽打着耳光

  “爸,原諒我們吧,我們不是人啊!爸……”

  老大邊哭邊抽打着臉龐,老二也狠狠的抽打着自己哭道

  “爸…爸…你打我們吧!我們不孝,我們不是人!”

  “啪啪”的響聲一陣接一陣的傳出裏屋。徐書記撩開棉簾看着眼前的一切,狠狠的抽了一口煙,把菸蒂甩在地上呵斥道

  “夠了!你們是不是還嫌這裏不夠亂,是嗎?”

  老大、老二聽後馬上就停止了哭聲和抽打聲,轉過頭看向徐書記。老大見狀猛地向徐書記撲了過去,跪在徐書記的面前哭道

  “徐叔,徐叔…我們錯了,我們錯了……,我…我們…豬狗不如……”

  徐書記看了一眼老大沒有好氣的說道

  “你還知道你豬狗不如?知道後悔了?我告訴你,李老大!晚了……”

  李老大聽後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癱在了地上。徐書記根本沒有理會呆滯的李老大,從中擠過,走到李老頭的旁邊坐了下來,付過身子,右手輕輕推了推老李頭的肩膀說道

  “老哥,老哥…你這是怎麼了?你可要振作起來啊!”

  不管徐書記怎麼呼喊,老李頭就是不說話,甚至連一眼也沒看上徐書記,徐書記見狀也起不得啥作用便緩緩的站了起來轉過身子,臉色頓時四起,兩隻眼睛霎時佈滿了血絲,周旁嘴邊的贅肉也不停的打起了哆嗦,只聽兩排牙齒磨得“吱吱”的響。怒視着老大、老二罵道

  “你們這兩個狗東西,你們還是不是人?!我看你們是嫌兩位老人過得清閒了是吧?!你們結婚、娶妻、生娃還不是這兩位老人用賣血錢給你們換的家當,你們說這二老虧了你們啥?你們鬧着分家,這二老怕分家不均,只拿了兩隻碗、兩雙筷子和一口鍋,一粒糧食都省給了你們,要不是這些鄉里,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這二老?二老搬到這犄角旮旯裏,你們還想做啥?!三天兩頭的鬧啊、吵啊!你們說說這二老就只剩這副老骨頭還有什麼能給你們?”

  老大、老二跪在地上只是哭,一句話也說不出,徐書記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

  “現在好了,人沒了,就知道錯了,就知道豬狗不如了?你們早知道有今天你們早幹嘛去了?!我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摸過自己的良心問問,這二老從小到大對你們啥樣?人家老太太爲了讓你們吃的好、穿的好,每天天不亮就步行四、五里的河裏去打割蒲草,然後在揹着五、六十斤的蒲草步行十餘里的路程,賣掉!你們這羣喪失良心的東西說說,這二老哪點對不起你們?我說你們的心是不是都讓狗給吃了?”

  老大、老二聽後更是哭得一塌糊塗,趴在地上哭道

  “徐叔,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說完擡起頭又狠狠的向地上磕去,一邊哭泣,一邊用前額狠狠的接觸地面,大約過了有五分鐘左右,老大、老二趴在地上就再也沒有起來,伏在那裏痛哭起來。

  

  期間,誰都沒有前去慰勸與相扶,他們知道這是最好的贖罪和譴責,也是唯一可表達的方式。淚水淌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也許不是爲場面感動而哭泣,我想更多的還是痛心、惋惜而流的吧… 

  

  徐書記看着趴在地上的兩兄弟,兩眼通紅,周邊溢出的淚水滑過眼角,鼓動的腮部顫抖的說道

  “你們…老大、老二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你們啥?!今天不就是老大家的一碗水餃?!老大你只要擔一下,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嗎?我說…你們這兩個畜生……”

  老大痛哭的輕輕擡起前額,看着徐書記哭道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我…我娘…我娘她……”

  說完又府起上半身,停了一會伸出雙手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臉龐打去,一邊抽打,一邊哭訴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抽打幾下,只見嘴邊流出的哈喇子裏隱隱顯現的血絲,過了一會,便清晰看到滿嘴滲出的血絲越來越多……

  徐書記看着眼前的一切,輕輕微閉着帶有血絲的眼睛擡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吼道

  “夠了,夠了…別打了,你還是看看你那還能喘氣的爹吧!”

  老大停止了抽打和哭聲,轉過頭看着呆滯的老李頭,緩緩的站了起來,來到老李頭的身邊叫了兩聲

  “爸,爸!……”

  老李頭還是不吱聲,雙手比先前抖動的還要厲害,徐書記看了看生氣的說道

  “你們兩個畜生……”

  說完猛地甩手走了出去……

  

  清早,天還不算很亮,陰沉沉的天空漸漸續續地飄起了雪花……

  忙忙碌碌的村民也在西南角支起了簡易的竈臺。老李頭也從驚嚇中醒了過來,哭了兩嗓子,死活也要隨從靈堂前看着、守候死去的老伴。兩個兒子拗不過老爺子,就在二子的攙扶下來到了靈堂前,坐在了李老太的頭蓋前。李老太安詳的躺在木板牀上,上面用一塊紫黑色的綢巾遮住了臉龐,在頭前牀下,香爐裏點燃了三根薰香,前半側,則是瓦罐,在瓦罐器皿口處用一張烙糊的麪餅蓋在了上面,在麪餅上面平放了兩根未燃的薰香,兩個兒媳雙雙跪在堂前滔滔大哭。兩個兒子把老李頭扶坐以後也跪在了下方隨着兩個兒媳哭了起來…

  

  徐書記和父親站在靈堂前吆喝着衆人擺弄起喪具……

  天空下着雪,我出來的時候地面上全白了,棗樹的枝丫上也積起了一絲雪沫,嘰嘰喳喳的燕雀停落在棗樹上又被來來往往的人兒給吵了走。

  徐書記忙着差人搭建帳篷,大門口也是裏裏外外的擠滿了人,來來回回忙的不可開交…

  突然,所有的聲音都嘎然停止了,徐書記轉過身吃了一驚,驚呼道

  “老…老胡……”

  說完慌張的向老胡走去。

  老胡看樣子五十多歲,國字臉,頭頂一小氈帽,黑色的氈帽頂部隱隱彌布了白色的雪花,一臉嚴肅、沉重的表情站在了門口,徐書記快步走了過去拉住老胡的手說

  “老胡,您怎麼來了?”

  老胡沒有說話,停了一會帶着哭腔看着徐書記哀求道

  “徐哥,帶我去看看親家吧?!”

  說完在眼角處就隱隱看到了一絲的淚水,徐書記看了看老胡像是下了一個很重的決定,狠狠的說道

  “好…好吧!不過……”

  老胡拍了一下徐書記的肩膀隱泣的說道

  “放心……”

  說完,徐書記便把老胡帶進了靈堂……

  徐書記用手撩開竹簾,老胡從中鑽了進來。哭泣的老大媳婦見老胡走了進來,馬上便停止了哭聲,怯怯的、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老胡的身邊,膽怯的說道

  “爸?!您…您怎麼來了?”

  老胡怒視着眼神,轉過頭看了看老大媳婦,出其不意的上手就是一揮,一個大大的耳光剛好打在了老大媳婦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本有哭泣的靈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見老大媳婦吃了一巴掌,瞬時來了一個跟頭,一頭扎進了鋪有麥稈的地面上。只聽胡老厲聲吼道

  “你這個不是東西的玩意,還…還好意思走過來!我孃的一共生了五個女兒,哪一個像你?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老胡家的臉全讓你給丟光了……”

  只見老胡吼完,本持有怒睜的雙眼瞬時佈滿了血絲,兩腮的贅肉不停的抖動起來,站在一旁的徐書記頓時吃了一驚,回過神識,立馬走到老胡的面前呵斥道

  “老胡,你這是做啥?……”

  老胡看了一眼徐書記,內疚的哭着說道

  “我…我對不起親家啊!”

  說完往地上猛地一跪,雙手掩過頭頂伏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老大媳婦吃了痛,右手輕輕的捂住右腮緩緩的站了起來,只見老大媳婦手捂的地方腫了起來,呆呆的站在那裏看着獸性待發的父親。老胡哭了一陣,雙手握住徐書記的手,哭泣的說道

  “徐哥,求求你,讓我拜拜親家吧……”

徐書記哭了,含着淚水看着老胡點了點頭。老胡鬆開了徐書記的手徑直的朝靈堂前走去……

   本質堅硬的地板,老胡猛地雙膝跪在了上面哭訴道

  “親家,我們老胡家對不起你們李家…”

  聲音長嘶割肺,就如一匹悲鳴的戰馬。狠狠的…狠狠的…脫下氈帽甩了出去,猛地用那光禿禿的前額磕了下去!徐書記見狀,立馬上前輕撫,老胡擡起身子罷了罷手哭道

  “徐哥,你就成全我吧……”

  徐書記再也無法直視這種贖罪的方式,但看了看躺在牀上的李老太便沒有說什麼,含着淚水,退了幾步站在了一旁。老胡看着徐書記退了過去,轉過頭又是一陣悲鳴的長嘶

  “親家,我對不起你們李家……我給你們磕頭了,給你們作揖了……”

  說完又是一拜,這兩拜下去隱隱看到額頭上方凸起了一個暗黑的血泡。坐在一旁呆滯的老李頭看似也無法容忍了,對着老胡吼道

  “夠了,老胡!夠了……”

  老胡停止了三拜,看着老李頭哭道

  “親家,老胡家對不起您……”

  這一拜——轉過身深深的向老李頭拜去……

  

  大約上午九點左右,天空下起了鵝毛大雪,院內的棗樹上細小的枝丫被厚厚的積雪也壓沉、垂了下來,地面上瞬時也似披起了一套銀白色的外衣。

   靈棚搭建好了,泥做的竈臺也升起了嗚嗚的青煙,偌大的院子裏還是忙有來回奔波的人兒,徐書記站在門口來來回回的不停走動,雙手時不時的交錯在一起呢喃道

  “這老王家還不來?來了該怎麼辦啊 ?”

  父親見徐書記站在雪中焦急的來回度步,便走過去問道

  “老徐啊!您這是幹啥?有啥好擔心的?!”

  徐書記轉過身說道

  “這…這……哦!對了!一會你去找一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在靈堂前看着點,我怕老王家來了會出點什麼事?!”

  父親聽了,會意的嗯了一聲便向人羣中走去。

  

  

  大約上午十點左右的時候,徐書記慌慌張張的來到靈堂前吼道

  “老…老李頭,老…老王家來了,你看…你要不要?!”

  老李頭一聽,四目聚神,驚地起來也顧不得什麼,站起來便瘋似的向大門口走去。李老大、李老二見老李頭慌張的走了出去,隨即也跟了出去。

  門口站滿了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看樣子足足有十幾個吧,十幾個男丁一見老李頭慌張的走了出來,緊隨着站在了老李頭的身後。

  車來了,緩緩的向門前漸漸靠攏!老李頭見車子越來越近猛地便跪在了地上,兩眼朦朧、呆呆的看着前來的車子。

  

  車子停了下來,車門一打開,從中下來兩個中年男子,一個圓頭肥耳,中等微胖的身軀。另一個高挑偏瘦,八字鬍,略高,看樣子年齡應該和李家二兄差不多少。一下車就氣沖沖的向李老大面前衝來,略胖的那位上前扯住李老大的衣領上來就是一拳打在了右半臉側,這一拳下去,李老大翻了幾個跟頭一頭頂在了院內的棗樹上,衆人一見,十幾個小夥子一起擁了上去。怒火四起的兩位中年人拼死掙扎人羣的束縛,張口便罵罵咧咧起來。

  周圍熱鬧極了,整個靈堂全沸騰了起來,辱罵聲、哭泣聲、慰勸聲,聲聲全灌輸在了耳際,老李頭好像早知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個人直立立的跪在車前,車門又打開了點,一位年約九十歲左右的老人,白鬃垂耳,滿臉的皺紋從印堂一直延伸到兩腮,本是鬆弛的麻癍腮肉哆嗦的怒視着混亂再也不能在混亂的靈堂,用沙啞、蒼老的聲音吼道

  “你們兩個孽障鬧夠了沒有?你們眼裏還有沒有躺在那裏的姑姑?”

  兩個中年男子聽到吼聲馬上停止了爭吵,膽寒的退步來到老人身邊。一旁的徐書記也顧不得什麼,擠過人羣來到老爺子旁邊依聲附和道

  “老爺子,您…您咋來了?這…這…來,來…裏面請!”

  王老太爺毅然站在大雪之中,不一時,肩上、氈帽上全是白生生的雪沫,轉過頭,直立着腰板看着徐書記厲聲道

  “不用,今天我來了不想鬧事,剛剛兩個晚輩失禮了,讓鄉親們見笑了,我站在這裏替兩個孽障賠禮了……”

  說完老爺子就是深深的鞠了一躬,跪在前頭的老李頭見了這架勢猛地站了起來,一下扶住了老爺子哭道

  “爸?!您這是做啥?!”

  王老太爺大手一揮怒斥道

  “滾!”

  老李頭被呵斥了一聲,也不敢敬畏啥了?撒罷袖頭悄悄的退到了徐書記旁邊,其餘等人也不敢上前說什麼,只好呆呆的請了這一躬。一會老胡頭、王管事和兩位兒媳也擠過人羣走了過來。王老太爺清了清嗓子用着不可反駁的聲音看着老李頭問道

  “小李?這裏你說了算不?”

  老李頭頓時吃了一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說,結巴道

  “這…這……”

  老太爺見老李頭不知言語,轉過頭哼了一聲,又大聲的說道

  “這裏到底誰說了算?”

  氣氛壓抑極了,天空不斷的下着雪。周圍的氣氛像結了一層冰,寒澈、抖奮,徐書記畢竟是個明白人,老李頭不是擔不起而是不知這王老太爺後面的話是什麼?拍了拍身上的雪沫打哈道

  “老太爺您老別再外面站着,天冷,有啥事,咱們進屋再說,行不?!”

  王老太爺還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眉宇、鬍鬚之間也隱隱掛起了細細的雪沫,看着徐書記沒好氣的說道

  “不用,年齡大了,這身子骨還行!我今天要是問不出一個事來,你讓我這老臉怎麼面對躺在那裏的女兒?我百年之後我怎麼給她死去的老孃交待?!”

  氣籲的霧氣不斷的從嘴邊噴出,風霜蒼老的雙手拄着柺杖不停的抖動着。徐書記看着這架勢也不敢再去說些啥,轉過頭看向了老李頭。老李頭低着頭時不時嘆出一條長長的氣籲,王主事走向前撞了一下老李頭,老李頭看了一眼王主事,兩人偷偷的說了幾句,最後老李頭顫顫的站了起來,雙手扶住丹田之間,頭垂在胸前膽寒畏語的說道

  “這…這……徐哥你就看着辦,您說了算!”

  徐書記一聽這話當場就懵了,這塊燙手的山芋還是落在了自己的手裏,接吧!又不知這老爺子會出什麼難題?不接吧!看情況這事又不會很快算完!徐書記猶豫的站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喘。這時,李老大從人羣中擠了過來,左手捂住紫紅色的大包,沮喪的來到徐書記面前畏聲畏語的說道

  “徐叔,您就做主吧!您說了算!”

  徐書記看了一眼李老大狠了狠心咬着牙向前邁了一步語氣堅定的說道

  “老爺子您說,這裏我做主!”

  老太爺蔑視的看着徐書記說道

  “我今天就把這張老臉擺在這了,也不怕在這裏丟人現眼,我也沒啥說的,就是幾個要求,希望徐書記您爲躺在牀上的人做個主……”

  老李頭見事情也不是很樂觀,但還是狠了狠心說道

  “爸!您說!”

  老太爺深深的嘆出一口氣,用洪亮蒼老的聲音吼道

  “第一:五花酒,八碟菜。四葷四素!葷中不帶素,素中不帶葷!”

  徐書記聽了,轉過頭看了看李老大,又轉過頭看着老太爺狠狠的嘣出一個字

  “中”

  老太爺見徐書記答應下來又繼續說道

  “臘冬天氣,我要四親秋衣陪孝!”

  這一點震驚了所有的在場的人。老大媳婦站在一旁畏聲道

  “這…這……”

  衆人齊眼看向了老大媳婦,這也難怪李老大媳婦會吱聲,這麼冷的天氣,穿着單衣陪孝,即使不被凍死也會被凍個半死!

  老胡頭怒視着李老大媳婦上前又是一個耳光打在了臉上,怒吼道

  “丟人東西,這裏還有你吱聲的份,老胡家的臉你還嫌丟的不夠?”

  李老大媳婦吃了痛再也不敢吱聲,朦朧着雙眼看着老胡頭。老胡頭看着老太爺氣的直哆嗦,厲聲戾氣的說道

  “今天我就替老李家做一次主,這事我應了!”

  老太爺還不見起色,依然板着臉說

  “好!第三條:我要看着女兒七天葬!”

  這一件要求甚是苛刻,徐書記再也不吱言語,在鄉村俗事中還是第一次聽得,歷朝歷代也沒這個說法。只好轉過頭和村中老事佬商討起來,很久也不見得一個結果。老李頭聽的也是連連搖頭不允,老李頭見也束手無策只好向前邁過一步,猛地跪在了老太爺面前哭泣道

  “爸,我們老李家不是人!對不住您老人家!您什麼要求我們都答應,但…但暴屍七天卻實實在在使不得,自祖法以來,也沒有這的……,爸,讓您女兒入土爲安吧!”

  李老太爺致使不爲所動,依然站立雪中,語氣中肯的說道

  “行,不答應也行!由着您,但是我女兒的屍體我要拉回去,讓她永世葬在我老王家的祖墳上!”

  老李頭慌了,連連搖頭

  “這…這……爸,這…這使不得!”

  王老太爺根本聽不得什麼,這一語既出頓時炸開了鍋,周邊的村民也開始七嘴八舌勸起了老太爺,這老太爺定力也好,不管怎麼相勸,站在那裏就是紋絲不動,也不吱上一聲,只見老李頭猛地一頭磕了下去,哭喊着叫道

  “爸,我們老李家對不起您老人家,我們同意…同意……”

  徐書記吃了一驚,上前扯住老太爺的衣袖說道

  “王老太爺,您就高擡貴手!收回您的要求吧……”

  王老太爺根本沒有理會眼前的一切繼續說道

  “第四:葬期不動山炮和聲樂!”

  王主事再也聽不下去了,衝出人羣大聲的吼道

  “老王頭,你做事不要太絕,從古到今絕就無此列,你倒是在這啥都破了,你還讓人家老李家活不活了?在這裏倚老賣老,你呈啥能?”

  王老太爺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兩隻眼睛輕輕的閉了一下,站在旁側的兩位中年男子聽了頓時怒火四起,張口罵道

  “你說的輕巧,你知道人事,豈不知躺在那裏的不是你家的親人,換做想想,你家人躺在那裏的是你啥人,你又會咋想?”

  王主事聽罷,氣的一句話也講不出,大氣喘喘,右手指了指兩位中年人

  “你…你們……”

  唉了一聲,垂下了右肩,拍了一下屁股,悶着頭不在說話……

  王老太爺聽後莫等兩位中年男子再次開口便厲聲吼道

  “夠了,你們都給我閉嘴!”

  二子聽後便也停下了嘴巴,站在那裏不在說話,老李頭跪在地上哭泣的說道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我們老李家欠你們的,爸,您說了就是,依您……”

  

  

  如此喪禮在周村十里真是聞所未聞,一道途說更是讓人咋口結舌,不得言語。七天日,不曾聞一絲炮響,不曾聞一絲管樂,來來回回全是哭得來又哭得去。

  王老太爺坐在連椅上更是哭得死去活來,幾度暈死過去。前如剛烈、堅強如是再也不曾見得。出殯那一日,王家來了不少吊唁的人,李老大的幾家遠方親戚也趕了來,一邊哭泣,一邊辱罵,李老大就是不再言語任憑打打罵罵。

  

  下午四點,幾任依親痛伏壽材前端,邊是捶打,邊是哭訴老太爺命苦,幾雙花斑老手拍的壽材“啪啪”直響,站在一旁的徐書記差遣的人兒也不得拉開、勸解。

  

  哭罷,鬧罷!到了下午七點才肯罷去,入了土,送了親,天色都已近大黑,標標時間,少說也應有九點左右才漸漸走完……

  

  

  這檔子事,在周村傳了開,每每都是茶餘飯後的經典話題,但又不能放開說,站在背後指指點點,老大媳婦也知道做了羞事,三天後便連夜偷偷回到了孃家。說來也怪,這胡老頭脾氣就是倔強,第二天一早又私自的把老大媳婦送了回來,來的時候聽說還是走的大街呢!

  

  

  後來,我踏上了求學之路,便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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