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舞

仍是和風斜陽之暮,我再次打開依然年輕的眼瞼,遙望你的歸處。

   那踏踏的馬蹄款款而來,和着鼓聲瑟瑟,低吟淺唱,纏綿悠揚,聲聲打擊在我層巒疊嶂的心上。是你在訴說累積了千年的思念麼,我不禁熱淚滿眶。你可知沙漠中所有的塵埃都是我思念你時滴淚的化石?滄海桑田用風乾式的掠奪來蒸發我如水的靈魂,懲誡我對你固執的思念。他們窺視我沉睡的容顏良久,只爲得到胸腔裏那顆絕世的琥珀,那是我累積了千年的思念才修成的果啊。我把自己的心包裹成琥珀,它的顏色只爲你鮮活,我只讓它爲你而鮮活,任何咒語都會蒼白地潰退在檻外,緘印唯你可解。

   我做了女巫。我不得不用女巫的蠱來維持千年不變的容顏,你離去時被我撕下的那片袖,浸泡在那顆琥珀裏已孕化成你的樣子。你,竟一去千年!我常常在荒漫無人的夜色中舞蹈,一如當初爲你翩翩而起的虔誠。那毫無倦怠的演練,只爲了你歸時那一刻的歡欣。酒依然溫熱,爲此我不惜纖手成繭。杯亦有脣痕,我無法不印住你留在杯角的氣息,想你輕撫我面頰時的愛憐。我日日織發,緞一般墨色的袍是我髮絲糾纏而就,嬌豔的琥珀並蒂你胸間。你爲我撫去的那絲弱柳,是我有意地惹上肩頭,只爲感知你厚實的掌溫怎樣安撫我不捨你離去的深愁。可是,你一去千年!

   我在等待中暗無天日,寂然成枯。你去時的路我早已封存,無人可堵。我日日守望在路口,路旁蔥鬱卻悽然的草木,是我用綿長的思念潤澤而果。潔淨無塵的路,歸時你的衣衫不至風塵僕僕。我日日趕工,爲你做了千年的劍穗掛在樹頭。那滿枝的穗,每一綹都我是翹首欲穿的癡目,待你歸來,它們便迎風而舞。我只低問,劍柄上我的名字可完好如初?

   再爲你起一隻舞吧,舞起千年的塵土,它們是我忠誠的守護,和着絕美的思念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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