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後的讀書會》丨何以應生死?

親愛的孩子:

你一定覺得驚訝,才二十歲幾歲的我竟然要和你談論生死問題。是啊,我這二十年的生命經歷比起許多人的波瀾壯闊的一生,實在是微不足道,但我想,對生命的思考,無論什麼時候思考都不早,無論什麼時候思考也都不晚。

所以,請允許我用二十幾歲的淺薄生命來和你交流生死吧!

談到這個話題,腦子裏竟然是中學時候學過的一首詩:

人生

從自己的哭聲開始,

在別人的淚水裏結束,

這中間的時光,

就叫做幸福。

人活着,

當哭則哭,

聲音不悲不苦,

爲國爲民啼出血路。

人死了,讓別人撒下誠實的眼淚,

數一數,那是人生價值的珍珠。

又或者,我們還聽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不過啊,即使聽過那麼多的話,但我還不曾對生死有過什麼獨特的體會。

直到我高二那一年,我一個伯伯因癌症過世,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死亡。

眼看着一個人能走能跳,漸漸地只能躺在牀上,後來肌肉萎縮,像一灘泥淌在牀上,後來,身上的肉開始爛掉,最後,人沒了。

在伯伯的葬禮上,人頭攢動,但我總是能第一眼在人羣中看到我的爺爺,他穿着老人的經典款衣服,戴一頂毛線帽子,雙手背在背後,葬禮上的人聲喧鬧似乎一點沒影響到他,他是那麼安靜,似乎在想些什麼,但又看不出悲喜。

那一瞬間,我眼睛酸酸的,那是我第一次想到如果我的爺爺奶奶離世我會怎麼辦。

請原諒我在伯伯的葬禮上想其他的事情,但事實上這位伯伯是爺爺兄長的兒子,雖然親,但在我眼中,好像還不是最親的人。

有了那次在葬禮上的那種念頭,我好像經常想到,如果有一天,我的爺爺奶奶過世了,我是怎樣的心情。

他們有沒有看到我上大學,有沒有看到我工作,有沒有看到我成家,甚至,能不能看到我的孩子?

說實在的,想到這些問題,倒沒有讓我心情悲痛,反而讓我更加珍惜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反而讓我變着法兒地想要對他們好。

每週一定要打一次電話,隔一段時間就會買些東西寄給他們,從我工作後,每年的寒暑假都會給兩位老人一筆錢。每當我到了外地,見了沒見過的東西,吃了沒喫過的東西,也都會想着給他們帶一份。

我記得剛來廣東,見到了所謂的梅州沙田柚,竟然也給他們急了一大口袋,本來不算貴的柚子,運費竟然跟單價差不多了,但我還是堅持寄了回去。

當時我給自己的理由是,梅州沙田柚營養多好啊!他們喫過很多的柚子,肯定沒喫過廣東的柚子。

但其實,哪有什麼獨特的營養呢,在家裏一樣能買到營養豐盛的水果,只是因爲在外地的我,喫到了一樣美味的食物,想要讓千里之外的他們也能嘗一嘗而已。跟食物本身無關,但關乎心情。

還有,我第一次去香港,給他們帶了一些當地特產,爺爺奶奶都說東西很貴,而且有的喫不慣。

我什麼都沒說,不管好不好喫,習不習慣,只是想讓他們也感受到這世上更多的可能性。

後來,爺爺奶奶說,鄰居羨慕他們,因爲我們無論走到哪,無論喫到什麼,都會想到他們。

我想,正是這一份心情,讓我覺得心裏會從容一點吧,尤其是在面對生死的時候。

後來,爺爺奶奶又經歷了他們哥哥嫂嫂的離世,還有幾個他們同齡的人,也相繼因病離世。

那時候我其實不太敢在他們面前提起這些,只是說,你們不要亂想,只要現在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就好。

但爺爺在經歷這些的時候,通常都表現得非常平靜,他常說每個人都要經歷生死,沒什麼大不了的,順其自然就好。

所以,我便告訴自己,儘自己所能,對他們好一點,更好一點。

這樣,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告別了,那我也可以少一些遺憾。

正如《相約星期二》裏的莫里老教授說的,一旦你學會了怎樣去死,便知道了怎麼活。

這是一個身患絕症的老頭在臨終之前和他的學生談論的話題之一,我一直非常喜歡這本書。後來又看到了一本比較類似的書,就是我今天想要分享的《生命最後的讀書會》。是一個兒子寫的關於母親身患絕症後母子之間的閱讀與交流。

這本書和《相約星期二》有些相似,但也有很多不同,都是臨終之際的和親近的人交流生命的各個主體,但《相約星期二》是老師和學生之間,更具有哲理性。而《生命最後的讀書會》是母親和兒子之間,關係更親近,也有更多的生活細節,另外,他們每次都是以共讀一本書來作爲交流主題。

餘秋雨曾在推薦序中寫過這樣一句話:

這本書揭示了人類的一項重大祕密:一個人在生命垂暮十分的最佳選擇,是與家人一起重溫畢生最愛的一本好書。那情景,就像站在峯頂俯視晚霞下一座座自己曾經翻閱過的遠山,充滿着沁涼而又恢弘的詩意。

如果你知道自己已經走進生命的盡頭,你會做什麼?如果你知道你的親人走到生命盡頭,你要做什麼?

我沒有想到的是,書中的他們還可以從容地定期共讀一本書,交流各種感受。更讓人覺得震驚的是,這種生命的從容姿態。

書中的母親在最後的治療期間,一直表現得特別樂觀,她依然在做慈善事業,依然關注弱勢羣體,依然對身邊的人哪怕是醫院的醫生護士或是擦身而過的陌生人充滿善意。

“她用溫和的目光和一句感謝的話語對待每一個進入她身處的化療室的人,不管是那些幫她拿果汁、圍巾、枕頭、或檢查化療藥物的人,或是急匆匆拿着儀器進門的護士,或是幫助母親確認門診日期的接待員和保安員,母親都一視同仁”

雖然他們在通過共讀的書爲線索交流了對很多事情的看法,但我認爲,這位母親做得最好的是她面對死亡的姿態,這種從容,是她給子孫後代最好的生命教育。

她說“我去世之後,我不想你們任何人悲傷。不過我希望你們可以彼此關照,假如我聽說你們有誰吵架,我會很生氣。”

她選擇自己墓地,告訴家人她過世後怎麼用怎樣的筆回覆朋友們的悼念卡片……

這讓我想起我身邊的一位前輩,快要退休的年紀,卻依然十分時髦,她說她已經選好自己的墓地了,她說她已經跟自己讀大學的女兒探討了生死了。

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詞,“死亡教育”。

這個名詞就像“性教育”一樣在我們的文化中避之不談,可是不說就代表不需要了嗎?有多少人在面對親人離世時永遠走不出來,又有多少人因爲沒有在生時做很多事而悔恨……

所以我在這裏和你們談論這個問題,其實是想要你們可以不要避諱這個問題,知道了死亡的意義,我們便能更好地珍惜生命,是嗎?

親愛的孩子,請原諒我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但願你們能感受到我這顆想要分享的真誠的心。願我們都能理解生命,尊重生命,熱愛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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