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蕊香•異木棉的蜂友

【秋蕊香•異木棉的蜂友 】

士兒

暗夜啼紅,吹風運斧①,沖天志枉悽然。

斜橫月影倒,盡日戀菊壇。

更何況、香不比秋蘭。佔一枝美顏難。

雲合處、玉人何在②? 高處花寒。

愛且見羣鷗遠③,花徑掃無人④,心慮多端。 

縱無風、雨露也摧殘。

狂風掃、不盡護翩然。任吹恨散眉彎。

何幸也⑤,識君仙骨,佩響珊珊⑥。




以前每次去探望Dr.Cao,回來都要等車。自從會寫詩詞後,就會在等車無聊時一個人在街邊公園遊蕩尋詩。

自從她的辦公室搬到居民區附近後就再也不用等車了。社區到處都是停車場,而且的士也非常方便,一招手即停,不管去哪都願意。少了停留的時間,也就少了那份雅緻。

不料這一次卻看到了門口的美麗異木棉,視線就挪不開了。這是一株非常奇特的異木棉,似乎是不勝壓力而要跌撞下來的感覺。只是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暗夜啼紅”的夜晚,才導致這棵異木棉如此奇怪的姿勢?

不禁想起古有“吹風運斧”的典故。說的是楚國郢人在鼻尖抹了一層白粉,讓一個石匠用斧(斤)把粉削去,石匠便揮動斧(斤)呼呼生風,削掉了白粉,郢人的鼻子卻毫無損傷。

當然這一邊倒的異木棉不可能是斧頭削的,莫非“吹風”如那位石匠“運斧”導致?不然,爲何這棵樹剛剛達到一定傾斜度就穩定下來了呢?

可是令人遺憾的是,“吹風”沒有石匠的高超技術。帶來的後果是,除了美感不如筆直的同伴而導致下面流連忘返的行人稀少外,這株異木棉給人最主要的是感覺就是“沖天志枉悽然”,似乎再也沒有了向上奮發圖強衝的姿態了。

這樣一株異木棉,她會怎麼想呢?對於一株到了晚上因爲自己“斜橫”的身軀只能看到“月影倒”的人來說,還能有什麼好心情呢?而白天才更是漫長的煎熬,一波又一波的人都“盡日戀菊壇”去了。“更何況”自己“香不比秋蘭”,要想在美麗的花草世界中別說出人頭地,就連“佔一枝美顏難”。

即便有能懂花語的人,比如我之類的人卻經常步履匆匆,很難得會擡頭仰望。人都說高處不勝寒,對於花開得如此燦爛的異木棉來說確實“高處花寒”。

那就不要和同伴相比了,找找朋友吧,世界這麼大總有一個人會成爲自己的朋友。如此不堪造型的異木棉,哪裏會有鷗鳥看得起呢,只能“愛且見羣鷗遠”吧?那就找找其他的吧,可是看看“花徑掃無人”就知道了,誰會來光顧如此對不住他人眼睛的歪樹呢?

只是,如此“心慮多端”的異木棉“縱無風、雨露也摧殘”,自貶自損,何來力量呢?這麼多的精神壓力難怪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正呆呆地“化身”爲這株異木棉時,突然一陣強風吹過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鼻子立刻就堵住了,頭也開始有點昏沉沉的。不過,我還是努力地擡着頭望着面前的異木棉,不知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毋庸置疑,我看到了片片如枯蝶般四散而逃的黃葉,還有隨風而逝的花瓣,一片又一片,無休無止地落着,落成了一個悽美的世界。就在我凝視着花瓣時,就發現有異常情況,有些花蕊不是朝地下飛的,而是轉着飛甚至還能飛回來。定睛一看,原來是蜜蜂!

一隻又一隻小小的蜜蜂即便面對着“狂風掃”的惡劣處境卻對這株“殘廢”的異木棉不離不棄,“不盡護翩然”。狂風你就來吧,吹得再厲害又如何?有這樣如小蜜蜂的友人,異木棉還有何不心滿意足呢?這下輪到我有點羨慕這棵可以“任吹恨散眉彎”的異木棉了。

如果按現代人的標準來衡量,這一棵異木棉就是兄弟姐妹中的另類,甚至無法和周圍的同伴爭奪“眼球”競爭,更沒有高大上的朋友,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loser”,那又如何呢?

Facebook的CEO謝麗爾·桑德伯格爲著名的思想家亞當·格蘭特(Adam Grant)的書《離經叛道》(Originals )作序文時就提到:

從最深層的解讀來說,朋友是那個從你身上看到的潛力比你自己看到的更多,並幫助你成爲最好的你的那個人。


何幸也”,能擁有“識君仙骨,佩響珊珊”的朋友,美麗異木棉啊,又有何不能滿足的呢?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嘗不如此呢?

再回望了一眼異木棉,此時的我心中已盈滿了和她一樣的幸福,腳步也輕盈起來。等我找到Dr.Cao時,不用說已經遲到了。見到她,我趕緊道歉:被你們門口的美麗異木棉吸引住了……還沒等我說完,就聽到她爽朗的笑聲:“詩人啊……”。

當“詩人”二字從她嘴裏說出來時,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兩三年前我蹣跚着學詩詞寫作時,周圍的人都紛紛反對,擔心會讓我太過於傷神傷身。除了詩友們,她卻是第一個支持的,第一個肯定我文采的,她也是第一個讀懂我寫的一些詩詞,她……

離開Dr.Cao後,出來時我又望了望還在一直忙忙碌碌的小蜜蜂們,心裏暖暖的。感覺和這株異木棉有了特殊的連接紐帶,因爲能看出她潛力的朋友在這,我也有類似的朋友在這。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還要去發現更多能幫助我成爲更好自己的朋友。當然,我也要成爲那種能夠發現朋友潛能的小蜜蜂!

箋 注

①吹風運斧:源自運斤成風,謂揮斧成風聲。形容技術的高妙。《莊子·徐無鬼》:“ 郢 人堊慢其鼻端,若蠅翼,使 匠石 斲之。匠石 運斤成風,聽而斲之,盡堊而鼻不傷。”此處將風比爲斧。

②雲合處、玉人何在:源自江淹《雜體詩·休上人怨別》:“西北秋風至。楚客心悠哉。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

③愛且見羣鷗遠:源自《毛詩正義》之《國風·邶風·靜女》:“愛而不見,搔首踟躕。”羣鷗也可指杜甫《客至》:“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羣鷗日日來”。即便喜歡羣鷗,甚至像杜甫一樣看到羣鷗,卻只能遠遠地看着,羨慕着……

④花徑掃無人:源自杜甫《客至》:“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爲君開”。此處反用,是“花徑無人掃”的倒轉,也可直接就是即便有清潔工人掃花徑卻無其他人光顧。

⑤何幸也:源自“丘也幸”。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此處反用,指異木棉真幸運,自己只看到自己的不足,卻有朋友能看出自己的長處。

⑥響珊珊:源自宋·韓維 和永叔從駕謁景靈宮“後騎綿裘明粲粲,侍臣瑤佩響珊珊”。意指即便風吹掃過異木棉而發出在別人聽來難聽的聲音,在友人眼中也如“瑤佩響珊珊”般動聽。

備 注

1、此詩詞押中華新韻,畢竟新時代需要使用一些新詞彙。按趙以夫的《秋蕊香·一夜金風》格式填詞,並已通過“詩詞吾愛網”的在線檢測。

2、圖攝自深圳竹子林某街道。

3、以上的解讀是在寫詩時的所思所想。一是爲了讓更多的人能看懂並喜歡上中華古典詩詞;二是爲了哪一天自己再失憶時能夠看懂自己所寫的詩詞。因而,若只願沉浸於古典詩詞世界的讀者可忽略不看。

4、不過,事後再回味可能又有新的啓示,而且每個人理解的角度不同,可以從多個出發點進行解讀,或許這正是寫中華古典詩詞的魅力所在。

5、自聽了餘秋雨先生關於《秋雨書院:中國文化必修課》的講座後,不再糾結詩詞後面的白話文是該起名爲“創作背景”還是“詩詞自評”。中華古典詩詞是思想的禮花,後面的白話文則是思想的禮花引發的歡宴。也就是說中華詩詞+現代散文就是士兒的個人標籤。

6、以詩爲史,記錄生活的痕跡,見證蛻變的年代。艾略特在一九三0年爲約翰遜博士的《倫敦》和《人生希望多空幻》兩首詩的合訂本作序時寫道:“不管人們願意與否,他們的感受性是隨時代而變化的,但是隻有天才人物才能改變表現的方式。很多二流的詩人之所以是二流的,就是因爲他們缺少那種敏感和意識來發現他們與前一代人感覺不同,必須使用不同的詞彙。”——告誡自己既要有傳承也要有創新,更要有代表我們時代的語言。

7、詩人華茲華斯有言:“我相信我的詩歌之使命便是安慰受苦者;使開心的人的更加快樂,好讓白天的陽光更明媚;教導年幼者及各年齡層有仁愛之心的人學會真正地觀察、思考和感受,讓他們在行動和心靈上更有德性。這就是它們的職責,我相信在我們作古多年後,它們仍會忠實地完成這個使命。”——以此共勉。

8、生活還有中華詩詞這個心理醫生!希望能夠通過自己對現代心理學知識的消化而進行積極自助的同時實現助人自助的目的,這也不違背“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理念。

9、南懷瑾在《莊子南華》中就提到:“我經常說,中國文化的哲學思想都在文學裏面,尤其詩詞裏哲學思想非常多”。其實,也有更多的經典書籍成爲了詩詞的典故,應該說詩詞最大限度地囊括了中華文化。因爲喜歡上詩詞,以前枯燥無味的傳統經典變得生動可愛起來,或許這便促使我不由自主地去涉獵除了歷代詩詞外的典源——《莊子》、《世說新語》、《史記》、《論語》、《論語》、《山海經》等。同樣地,既然古代詩人能將本土的百家思想入詩詞,也能將外來的佛教入詩詞,爲何我們不能在寫作古典詩詞時體現出現代社會的全球化特色呢?希望自己的詩詞能夠儘量地挖掘出能代表古今中外的多個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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