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鶯飛草長,愛的人正在路上

1

梨洛一層一層掃着山門前的臺階,每掃一層她就會嘴裏嘟囔一句:“刑天羽那個王八蛋!”

可能罵人會讓人有動力,靠着罵刑天羽,梨洛居然越掃越開心,被罰的陰霾也是一掃而光了。可偏生生,有些人,他就是不喜歡見人好。

“嘭!”一個石塊,穩穩當當落在了梨洛面前。

梨洛擡眼瞅了瞅石塊,左手一擡,右手一接,乾淨利落,不帶一點泥水,石塊就落進了匣子裏。

“嗤!”這次好了,石塊不再是落在臺階上,而是一下穩穩的碰在了梨洛額角。

梨洛擡頭,看了看站在高處,正笑得得意的刑天羽,手起,只一瞬,臺階上的人發出了一聲悶哼,額角也是鼓起了一個雞蛋大的包。

“自作自受!”

說完,梨洛迅速拿起掃帚,繼續安安靜靜的的掃起了臺階。

“魏梨洛,看我不告訴師傅,你又欺負我!”末了,他又摸了摸額角,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讓你罪加一等,哈哈哈,被罰去掃廁所!”

面對眼前人的胡言亂語,梨洛是一個字都沒頂,反而可憐巴巴的哭訴道:“師弟呀,雖然,師姐知道,平時師姐待你,是有一點不好的,但是……師姐……師姐也是個女子呀,師姐也怕疼……”

梨洛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風催海棠,怎一個慘字了得。

刑天羽被梨洛這一出搞懵了,愣在那裏不知道怎麼辦時,一個清亮的聲音,自上方響起:“刑天羽!”

被點到名的某位,虎軀一顫,疑惑的眼神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牙關更是輕輕的磕了嗑下脣瓣。

“師傅!”

“既然你這麼喜歡捉弄人,梨洛,剩下的八千八百八十八層臺階,你不用掃了,讓天羽掃吧!”

“師傅,師弟他只是……”頓了頓,梨洛看了天羽一眼,假惺惺的開口道,“師弟,既然你這麼喜歡臺階,師姐也不和你搶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梨洛聽見臺階上,白鬚老翁旁,那個清瘦的聲音似乎發出了一聲輕笑。

就這樣,被罰的梨洛再次順利脫身個,倒黴鬼刑天羽再次捉弄人不成功,反被罰。

2

梨洛也不知道這些年自己怎麼就和自己這個師弟結了樑子,想當初自己和師弟剛見面的時候,自己那叫一個熱情,一個噓寒問暖,大到生活起居,小到一日三餐,梨洛都親自幫師弟打點。

要問爲什麼,別問,問了就是師弟長的太漂亮。

對了,梨洛想起來了,師弟和自己不對付,就是從自己說師弟太漂亮,這句話開始,梨洛就想不清了,太漂亮這句話怎麼了,明明是誇獎人的話。

反正,自那之後,梨洛和天羽就是想看兩厭,互相不對付,好在後來來了位小師弟。

“師姐!”

哎呀,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想啥來啥。

梨洛摸了摸頭髮,又對着鏡子胡亂拍了拍臉,拉了拉衣服,這才踱着小碎步,一點一點走去了木門邊。

“師姐,這是金瘡藥,你抹上點。”

梨洛接過藥,輕輕看了看,然後老臉微紅:“師弟,謝謝你呀!”

“師姐,這都是我該做的!”

一句話聲音雖淺,卻砸進了梨洛心裏,都是師弟,刑天羽咋沒這覺悟?果真,人比人,氣死豬,刑天羽就是那隻比不過的氣死豬。

看梨洛臉上有了抹紅色,景炎關切道:“師姐,是不是很疼,我看你臉都紅了,我幫你擦藥吧!”

“啊?”

梨洛還沒反應過來,一隻白玉般的手就是伸到了自己面前:“師弟,你這麼獻殷勤,師傅知道嘛?”頓了頓,那人又道,“她有手有腳,只不過額頭上一個蚊子大的包,還到不了要人伺候的地步。”

“刑天羽!”

“師哥!”

刑天羽無視兩人的聲音,自顧自的從懷裏拿出一個青瓷小瓶,比起景炎手裏的白瓷小瓶,這個瓶子,那真是叫做,醜的沒天理。

刑天羽不多話,乾淨利落的擰開瓷瓶的蓋,大手一沾,輕輕一抹,梨洛的額頭上就添了一絲涼意。

等到兩人反應過來,刑天羽已經收好了瓶子,自顧自開口道:“大恩不言謝,嗯,要行動,還有六百六十六層臺階,你要是感動,去幫我掃了就成。”

“刑天羽,你大爺!”

脫口而出後,梨洛又有些後悔,手指在衣袖下彆扭的搓着,正要擡頭說些什麼,景炎卻先開口了:“師姐,既然師哥幫你上藥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別……師弟,不是你想的那樣……嗯,我和刑天羽,就是冤家,我……我們沒關係的,我討厭他,你……你別誤會。”

看着梨洛費勁的樣子,對面兩個人神色各異,景炎輕輕笑了笑:“師姐,你先去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帶你下山喫烤鵝。”

“我要醉仙鵝!”想到油滋滋的烤肥鵝,梨洛心情頓時好了。

自然,也不會注意到景炎眼裏得意的眼神,刑天羽眼裏的失落。

3

不知道是刑天羽轉性了,還是梨洛那天的話刺激到了刑天羽,一連數日,梨洛竟然都沒有看到刑天羽。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刑天羽不在,正好,她可以和景炎,好好處處關係,小師弟的美色,她可是覬覦好久了。

螟蛉山,收徒少,加上他們三個親傳弟子,山上總共才十二三號人。

梨洛一直都想不明白,師傅他是腦子不合適,還是腦子不合適,放着威風凜凜的國師不做,跑這犄角旮旯裏來開山收徒,真的不曉得,他圖啥?

梨洛埋怨是這麼埋怨,但心裏總還是很感激,畢竟,自己走投無路時,是師傅收留了她,如果沒有師傅,她早就餓死在山腳下了。

每每想到這裏,梨洛就是應景的掉下一滴淚,燒着柴火的手也會胡亂的在臉上摸一摸。

正圍着圍裙的景炎,看到梨洛這副樣子,趕忙彎下腰,遞上一塊繡着海棠的手帕:“師姐擦擦!”

梨洛伸手去接手帕,卻被不經意間的手指相碰,電了一下。

趕緊收下手帕,縮回了手。

“魏梨洛,這是廚房!”

刑天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聲落人至,一塊手帕覆上了梨洛的臉,胡亂抹了幾下後,就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手帕,一系列動作,有些快,梨洛並未看清,隱隱約約只看見手帕上,似乎有一抹熟悉的鵝黃。

“魏梨洛,作爲姑娘,你要矜持點。”

說完,刑天羽一把奪過了景炎手裏的手帕,扔進了竈火裏,然後,在兩人目瞪口呆中,瀟灑離去。

等到魏梨洛反應過來,哪裏還有刑天羽的影子。

“刑天羽,你個……”魏梨洛想罵點什麼,卻又失聲了,因爲那抹鵝黃刺了她的眼。

一向敏感的景炎,此時卻像是失明瞭,只是呆呆的看着刑天羽離去的方向。

“滋滋滋!”鍋中油濺起來的聲音,終於把兩個心思各異的人喚醒了。

梨洛也不知道是被氣傻了 還是被氣呆了,一瓢水,直接澆在了鍋裏,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悲劇已經發生了,好在景炎擋在了梨洛前面,纔沒讓梨洛殃及。

但,景炎畢竟受傷了,梨洛也不好再讓景炎耽誤在廚房裏,只得自己收拾殘局,因爲心不在焉,梨洛自然也就忽視了,景炎離開後,屋子裏就多了一股不一樣的味道。

4

“梨洛!”

魏梨洛再次醒來,已經是大半夜了,再看看周圍,緋色機案,竹色書卷,一股淡淡的梨花香,這分明是刑天羽的房間。

可是,喚醒自己的人,並不是刑天羽,而是師傅。

梨洛正要扶着牀邊坐起來,師傅卻是輕輕制止了她。

“師傅,刑天羽呢?”

“他回王宮了。”

“王宮?”

“梨洛,一直都瞞着你,其實,天羽,他是三皇子。”

“皇子?”

師傅叨叨講了一大堆,魏梨洛只記住了一句,刑天羽是三皇子。

看到梨洛失神的樣子,師傅以爲她太震驚了,只能無奈的嘆口氣:“梨洛,不是我們有意瞞你,是天羽身份真的特殊,縱使我們一直小心瞞着,還是出了紕漏。”

“刑天羽怎麼了?他有沒有事?”

話脫口而出時,梨洛都感到了難以置信,一直以來,她不都是討厭刑天羽的嘛,那,這語氣裏焦急是爲了什麼?

“王城出事了,都怪景炎那個小子,我竟是錯看了他。”

師傅說的捶胸頓足,梨洛纔是想起來,還有一個景炎。

對哦,自己該關心的應該是景炎纔對,刑天羽算什麼,可那慌燥不安的心,是爲了什麼?

“景炎呢?”

“死了!”

“啊?”

“說來,他也算是可憐人,只可惜,心用歪了。”

師傅和梨洛講了這些天,她昏睡後發生的事。當然,也講了景炎的來歷。

景炎與她一樣是孤兒,可不同的是景炎並不像他告訴她的那樣,因爲家貧,父母餓死了。他成爲孤兒是因爲國破,而破國的正是刑天羽的父親。

他入山門,只是因爲知道這山裏藏着國脈,可以幫助二皇子造反。

只不過,他算的好,二皇子卻也是個狠人,等找到的時候,景炎失了價值,便也被處死了。

其實,刑天羽有想過救景炎一命,只可惜景炎沒理會,反倒捅了刑天羽一刀。

聽到這裏,梨洛眉心跳了跳:“刑天羽傷好了嗎?”

師傅無奈的又是搖了搖頭:“你呀,不是真的捅了一刀,只是讓刑天羽失了手下得力之人。”

“噢,那就好。”

其實,師傅還有半句沒說出來,讓你中了毒。

“這個是天羽給你的,他讓你等他。”

屋子裏很靜,靜到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見,那抹鵝黃終於清晰起來,曾經,有一雙胖乎乎的手替自己擦過血,趕過狗。

自己記憶中,山腳下被師傅發現,總是忽略了一抹小小的身影,是那抹身影的主人,送自己來的山腳。

一朝朝,一幕幕,都似潮水湧上了心頭。

原來,一直以來,自己忽視的都是刑天羽的好,記住的都是他的壞,他是三皇子,師傅是曾經的國師,怎麼會真心罰他,他那不過都是替自己擔着。

一次次的阻撓,也清晰起來,他針對的從不是自己,而是景炎。

也許,刑天羽早就發現了景炎的不對,可無憑無據,他沒辦法說,所以,只能在景炎要傷害自己時,惹自己犯事被罰。

原來,景炎都看出了刑天羽在乎自己,只有自己這個傻子看不出。

……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又是一年草長鶯飛時,那個說好要來接自己的少年,依舊未出現。

一天又一天,梨洛麻木的過着,與山中的清風爲伴,與林間的青松爲鄰。

“師姐,師姐!”

梨洛放下手中的水壺,“怎麼了,師傅死了?”

“呸呸呸,師姐,你說啥呢?師傅好的很。”

“那你一副死了師傅的樣子幹嘛?”

“師兄來信了,他不日就回回來,師傅要我告訴你一聲。”

“嘣”,不知道是什麼斷了,左手左腳一起邁出,右手右腳又一起趕上,梨洛跌跌撞撞的向着蘆屋的方向走去。

“師傅,師傅,我想看看那封信!”

此時鶯飛草長,愛的人正在路上。

終於,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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