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歡十三歲時陽光如水

有一本叫《餘生皆假期》的書,裏面講“開車的時候必須專心的看前進的方向。已經走過的路,只要時不時回顧一下就可以了。”

養過幾只貓和一條狗,都是愛極了的。冬天躺在炕上,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花開始慢慢融化。我和貓一起看着窗外的雪,倦了,就翻身睡覺。枕着蕎麥枕頭,貓窩在腳下。

狗喜歡撕咬我的書。我躺在炕上看書,他準會來搶。那會兒還有收音機,我清楚的記着調頻97.5。太陽啊,炕啊,貓啊,狗啊,都是暖的。

那是冬天的事情,夏天的時候,又是另一番景象。

玩的累了,大汗淋漓,躺在石頭牆上,看着天上厚厚的雲。有時倏忽大雨,忙着關好家裏的窗戶,飛快的收着衣服。父母會從田裏跑回家,偶有淋溼。小時家裏沒傘,遇到雨天,頭上披着塑料去上學,父母也是如此。回來後換上乾爽的衣物,竈膛裏的火慢慢的燃着,不一會兒家裏就暖和起來。雨轉瞬即逝,院子裏蜿蜒的水流,是我心中廣闊的溝壑。

家裏還種過葡萄樹,葡萄架下是納涼的極好去處,我卻去的很少,只因葡萄樹會有一種綠而肥的蟲子。父親偶爾捉蟲,常常照料。它也不負所托,滿藤晶瑩剔透。在物質匱乏的年代,每一粒葡萄都能背誦,夏日時光的名字。

秋天是涼的,秋收的時候,四五點鐘就要起來,裹的厚厚的去田裏收玉米,父親趕着驢車,一車一車的載着希望。那會兒鄉野歡騰,路上盡是驢車馬車,彼此問着今年的收成。最晚的那車,我躺在玉米上,驢走的很慢,搖搖晃晃中,望着夜空無垠——從童年起,我便獨自一人照顧着歷代的星辰。

收完玉米,大約便是中秋,家家戶戶都在院子裏扒玉米,一直到深夜。他們把收音機放在玉米堆上,作唯一的樂趣。這種廉價的樂趣,很有效果,有時我也出來跟着一起幹。濃茶滾燙,父親嘴裏的煙明滅無間,像劃過的流星,與收音機裏的那些玩笑與老歌相稱。天階夜色涼如水,風是涼的,地是涼的,門外沙沙的垂柳是涼的,就連星辰月色也是涼的,只有回憶是暖的。

獨有春天是沒樂趣的,東北最易春旱,家中常愁眉不展。賞心樂事便是春雨。一場雨下來,開的正盛的櫻桃花在漫天風雨中飄搖散落,父母總是念叨着,盼着雨下的再久一點。往往雨剛剛小一點,父親便迫不及待的去趕驢架車,爲着一年的收成摩拳擦掌。

小時候每一天都格外的漫長。上學讀書打架、調皮搗蛋,放學上樹下水、逗貓餵驢……一天要做的事數也數不完。可數着數着,也就這麼數完了。我還記得自己堆的雪人第二天化了,我對時間的流逝何其傷感。

可時間真的流逝了啊,一流三十年。

逝者如斯夫,逝者如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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