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臆想的痛

      活在這斑斕又糾結的世界裏,心裏總會有要全力保護的人和需要掙扎才能做完的事。有些不能面對的痛連突然的臆想都覺得罪孽深重,痛入骨髓的寒冷讓牙齒打顫。深呼吸多次才能把揪一坨的心臟伸展正常,最依賴的愛是忠貞的痛。

      上午十點通話一切正常,下午六點沒有接視頻也沒有接電話,也許是在忙工作,七點沒接電話可能在喫晚飯。八點九點還是無人接聽,直到晚上十點二十分才終於接通了視頻。看見那個平時中氣十足的你,臉色蒼白雙眼無力的半合着靠在牀邊還在努力假裝很精神的給我們看。

        當你勉強笑着說你剛剛差點失去我們了,從下午一點開始高燒,嘔吐,全身疼痛,直到精神迷糊陷入昏迷到剛剛接視頻。我的心就這麼停了幾拍,腦仁突突的跳着,我居然差一點就失去了你。你怪我麻煩給姑父伯伯他們打電話夜裏來看情況,我要打車回來你也不許,讓你去醫院你說好多了半夜麻煩醫生不太好,你到底要我怎樣要我怎樣纔不那麼害怕,一想到我差點失去了你我的心就好痛憋的眼淚就這麼沒出息的流下來。

        他說婆婆要陪公公,沒有義務幫我,孩子教的不好就是我的問題我的失職。是我不聽話了,他也沒有錯的,或許我只是遇見了一個不屬於我的良人。我要工作,早晚接送幾個孩子上下學送補習班培訓班,做飯洗衣陪作業,沒人幫我看孩子了,你怕我忙不過來累壞了。讓媽媽來幫我,家裏就剩你自己一個人,做完一天事沒人做飯沒人說話,那麼愛熱鬧的一個人天天回家只能跟貓狗還有鴿子說話。媽媽的心疼不好在我面前說的,我的心疼只是更多的怪我自己。

        當初在重症室內被下病危通知的時候我知道你害怕,失魂落魄的分不清門和窗的方向,一夜雙雙白了頭髮,可是我是不怕的,一點都不怕,真的。因爲我知道有你們在我身邊,是我的牆是我的城堡。再大的風雨都不能冰冷我的心,那麼完整不曾讓我感受到一滴滴的失望和害怕。哪怕被迫離開都能那麼溫暖,那麼勇敢。人啊總是越活越惜命的,也越貪婪。一路走下去揹負的太多捨不得的東西那麼多,捨得的東西也有那麼多。這一生唯獨生我者和我生者放不下忘不掉卻無能爲力的時刻害怕着。我生者可以給他們我的全世界包括生命一如你給我的一樣,可是我卻愧對你們,我沒能給你們任何什麼我想到的想不到的,我以爲時間還早足夠我多存一點溫暖抵禦離開,我以爲時間還早足夠我儲存好多你說不要我卻想給的一切。詩詞歌賦那麼多無法表達刻畫出我擁有的喜悅和害怕失去的擔憂。

        突然想起我生小寶之前的某個夜裏夢見你和媽都走了,離開我了。我癲狂的去所有知道的地方找你們喊你們回家,可是再也找不到你們的身影到處都沒有。無盡的黑夜裏只有兩堆黃土迎着風,我的心很痛,痛的好像被抓緊揉捏再一瓣一瓣撕碎掛在樹尖上晃動,被孤寂纏繞着脖子狠狠的摔在人羣之外。只有飛舞的黃土和低矮的石頭,擋不住藏不了。我忍着不敢呼吸,怕呼吸之間就不小心丟失了僅存一點思戀的記憶,失去最後一口參雜有你們氣息的空氣。

      就這麼一個人一步一步爬過去,眼淚忍不住的一直流,哭的撕心裂肺,參與的全世界都化成那兩堆黃土和着我的血肉一起埋葬腐朽不剩一丁點渣。使勁所有力氣想要爬過去想要在靠近一點點,沒有草可以抓緊,沒有樹可以倚靠,沒有窩可以躲避。再也沒有人可以抱着我爲我輕輕順背,再也沒有人在我賭氣的時候把我罵哭又把我逗笑,再也沒有人跟我分析我的所做所想的對錯和利弊。再也沒有那個不管千里萬里只要我開門,就能看見一個切菜一個圍着熱鍋炒菜的人那擡頭一眼的微笑,溫暖洗刷掉所有的卑微隱忍所有的風塵喧囂。

      你們,是我來這世上最初的擁抱,最忠貞的愛意,最長情的陪伴,最難捨的思戀,最貪婪的眷戀。我知道一切的開始都將有一個結束的鐘點,可是我祈禱這旅途能慢一點再慢一點讓我長大長到足夠堅強可以擋住失去的寒冷。我是一個懦夫一個自私的人,從來都是,我一點都不堅強,哪些咬牙的逞強跟你說的貌似頭頭是道,就是爲了看你滿意的點頭,可是你若不在我要假裝給誰看。讓我知道你們看着我遠行,因爲你的目光還在我的心裏晃盪,我是溫暖的底氣十足的。我從來不適合送別,不願站在那裏看着別人遠去,因爲這樣帶走了我所有的靈魂的溫度,只有孤獨的軀殼陷在黃土裏腐朽沉睡。我只是個卑微又膽小的人啊,有些疼痛還是無法承受,這份痛甚至連臆想都不能熬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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