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壯和邢飛燕是去年春天訂好的婚，當即下了貼，送了禮，滿滿當當拉了一車禮品，還有“萬紫千紅”和“一動不動”。
他倆年前臘月初六結的婚。關壯鼓樂喧天，吹吹打打地把邢飛燕迎娶進了門。鄰居們看了一路熱鬧，但並不怎麼看好他倆。關壯大學畢業後在鎮上教書，飛燕在家務農，身份不對等。關壯一萬個不樂意。他十二分不情願上了這麼多年學再回來娶個村姑媳婦，可他拗不過固執的父親。父親覺得兒媳婦在老家附近找的比較找底，也靠得住。再說飛燕這女孩孝順，懂禮貌，嘴甜，長得也好，就是家裏窮點，有個貪財的爹和一個將要成人的弟弟。父親四個女兒就關壯這麼一個獨苗，雖說家境一般，但也咬牙堅持着，按着農村的風俗下帖，過禮，蓋房，買車，要好，迎娶。這些在關壯看來就是多餘，他說就是打光棍也不想花大錢娶媳婦，更何況是個村姑，爲這他和父親吵了好幾架。
結了婚，關壯從沒給過飛燕好臉色，依舊不回家一直住在學校裏。父親和飛燕勸過他好幾次回來住。可學校都放假了，他依舊住在學校裏。後來架不住父親三番五次的軟磨硬泡和母親的絮叨埋怨，除夕夜，關壯在家過的。他和飛燕各自看着鼠年春晚，有幾次飛燕都找話題和他聊天，可關壯雙眼緊緊盯着電視，臉一直緊繃着，好像什麼也沒聽見。
臨睡前父母來到關壯屋裏，告訴他明天就是初二了，讓他無論如何要到飛燕家去一趟，禮物年前已經全都買好了。
關壯說現在冠狀性肺炎疫情那麼嚴重，全國上下都在嚴防嚴控，專家不讓走親訪友，老實在家待着就好。
父親說你和飛燕是結婚第一年，這個初二必須要去，母親也附和着，飛燕也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唉……關壯怎麼說也沒用，只好點頭同意了，大過年的他還得做個孝順的孩子。
初二天剛亮，父親就來催關壯起牀收拾東西走親戚上路了。農村的大喇叭已經開始吆喝了，爲了家人的健康，過年不要走親訪友，就是去老丈人家也不行。關壯架不住父親的大聲喝斥和飛燕的眼淚汪汪，他們倆還是開車上路了。
天出奇的冷，一路上出奇的靜，一個人都沒有。快到飛燕莊子的時候，關壯發現前面有一羣人在大路上正忙碌着。關壯下車來看了看。原來是村民們在挖路，一釺一釺的深挖，一釺一釺的撇土。
哪莊的？別再往前走了。那面的人擋住了關壯。
叔，俺是飛燕啊。俺回家看俺爹類。飛燕認出喊話的是當村長的二叔。
大侄女，不行，你們不能進莊。把東西放這兒你們回去吧。記得要戴口罩啊。
俺結婚第一回回孃家，叔，您行行好唄。
不行，大家的命更重要。
叔，叔，叔，任憑飛燕如何喊叫，那頭都沒有了聲音，只看到一釺一釺的扔土。
關壯他倆把禮品從車上一一地卸下，悉數擺在路口。一會寬寬的公路中間出現了一條深溝，足以擋住過往的車輛。
路斷了，路斷了。路怎麼好好的就斷了呢？飛燕在車中一路唸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