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短篇小說《我是一隻流浪貓》


我是一隻流浪貓,一隻通體黝黑,相貌普通的黑色流浪貓。

有人喜歡我,認爲我是招財使者,也有人討厭我,認爲我會帶來某種厄運。我不確信自己是否具有特異的功能,亦或隱含着某種難以琢磨的神祕預言,但我可以確信的是,貓有九條命,我想大概是的。

時至今日,我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個凜冽的寒冬,我和弟弟被人關在寵物店外一個大鐵籠子裏,面前鐵盆裏的米飯冰涼硬邦,與雪花摻雜在一起,晶瑩剔透,宛如夏天人類常喫的冰淇淋。

但遺憾的是,這顯然不是一隻貓所喜歡的食物。

弟弟依偎在我身旁,有氣無力地哼嚀着胡話,我知道它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但是我並沒有感到悲哀,因爲貓有九條命,我想這應該不是弟弟的第九條命吧?

漸漸地,我的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儘管飢腸轆轆,可我實在沒有力氣去啃咬面前那堆硬邦邦的食物。

過了很久很久,我猜大概有一百萬年之久吧,感到四周傳來一陣溫暖、柔軟的感覺,就好像很久以前媽媽的懷抱。我努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前的是一張陌生的臉龐,比較起之前寵物店老闆那張油膩猥瑣的臉,這張臉甜甜的微笑彷彿雨後的彩虹一般,令我感到親切了許多。

後來得知,這個女人看我和弟弟可憐,所以便打算出錢將我和弟弟從寵物店老闆那裏贖買過來,但當時的弟弟已經奄奄一息,沒了生的希望,所以她只是將身體稍顯強壯的我買回了家。

女人看到我醒來之後,頓時露出了興奮的表情,當即就和身旁一個雄性人類緊緊擁抱在了一起,嘴裏還在嘟囔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語。

唉,可笑的人類啊,大驚小怪,一點都不懂得矜持自重,像我們高貴典雅的貓就從來不會做出如此有失身份體統的事情來。

儘管這個傻女人有些差強人意,但不管怎麼說,我因此能夠不必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每天有可口的食物可以喫,還可以蜷縮在有軟綿綿毛毯的小窩裏睡覺,感覺還是蠻好的。我甚至曾一度打算就這麼生活下去,但是這種安逸墮落的想法僅僅維持了半天,便被突如其來的拉肚子給打破了。

也許是過早的離開了母親,身體發育不好、腸胃孱弱,也許是在寒風中受凍捱餓了好幾天不適應,突然喫到好喫的東西,我竟然生病了。

由於不停地拉稀,我原本就很不好的身體頓時變得更加虛弱起來。

看到我這個樣子,傻女人被嚇壞了,她很焦急地與那個雄性人類爭論起來,具體說的什麼我不太明白,但雄性人類顯然很令傻女人生氣,因爲從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那個雄性人類了。

儘管傻女人很爲我的身體擔心,但我卻一點都不擔心,因爲貓有九條命,我猜這應該不是我的第九條命吧?

很快我又陷入了昏睡,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在往我的嘴裏喂一些口感奇怪的液體。嗷,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可惡的人類啊,彆強迫我喫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我可不是那種飢不擇食的動物,我們高貴的貓對飲食可是很挑剔的吶!然而虛弱的我對於傻女人的行爲卻沒有什麼反抗的力氣,象徵性地揮舞了幾下爪子,我還是被灌了一肚子苦澀難嚥的液體,繼續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之後,我覺得腸胃不再翻滾,身體也有力氣了許多,我起身到處溜達了幾圈,發現已是清晨。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的一角射入室內,給深紅色的地毯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我擡頭望去,看到傻女人正爬伏在桌子上沒有動靜,她跟前那個大方塊依舊發着光,我踮起腳尖輕輕一躍,先是跳上了一旁相對較矮的牀上,然後又蹦到了傻女人的桌子。只見傻女人趴在桌子上嘴角淌着口水,正呼呼大睡呢!

唉,人類真是一些蠢萌的生物。

不得不說,人類真是很奇怪,總會盯着各種各樣會發光的方塊傻笑,有時是坐在桌子前望着會發光的大方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上一個叫做鍵盤的東西;有時則是仰躺在牀上,捧在手中會發光的小方塊。

最令人討厭的是,在我夢意正濃的時候,傻女人的那個小方塊還會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吵鬧聲。每逢這個時候,總會看到傻女人將小方塊放到耳邊,喋喋不休地開始講起了話來,而且一講就是好幾個小時,有時甚至都會因此耽誤了給我喂喫的。

唉,真是愚蠢怠慢的人類。

老實說,愚蠢這種東西真得會傳染,你能相信嗎?也許是受在這個傻女人的影響,漸漸地,我居然也喜歡上了這種會發光的方塊!我之所以喜歡看會發光的方塊,原因在於我發現看它真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

有時候我甚至能夠和傻女人一起盯着大方塊看上整整一天,更爲開心的是,這期間總能喫到她隨手丟來的小零食。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我漸漸地長大了許多,身子也強壯了不少,而我也慢慢習慣了和傻女人在一起的生活,我和她彷彿已經成爲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一段幸福而又溫馨的日子。

不過,相較於我漫長的生命之中,與傻女人的相處只是一段很短暫的時光,忽然有一天,我發現傻女人的臉色不太好,回到家也不喫東西,也不再去碰會發光的大方塊。她躺在牀上不住的咳嗽氣喘,一開始還會對着會發光的小方塊情緒激動的大聲講話呼喊,可沒過幾天她就虛弱的癱在牀上再難以動彈,我會上前輕輕拍打她的胳膊,看她是否已經睡着了,她卻一把抱着我不停地哭泣,那模樣就像很久之前被關在籠子裏的我和弟弟一般孤獨無助,我很想勸慰她開心一些,這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但遺憾的是她完全不懂貓的語言。

最後,傻女人拿着那個會發光的小方塊哭泣着說了很久,我猜她應該已經釋懷了,因爲說話時她的嘴角上揚,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隨後她放下會發光的小方塊,輕撫了幾下蜷縮在枕頭邊的我,囑咐今後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然後便緩緩閉上了雙眼,安詳平靜沒有痛苦。

我想她再也不會醒來了,因爲貓有九條命,但人類並沒有。

沒過就多久,屋裏來了許多許多被白色所包裹的生物,他們把傻女人擡走後,在屋裏噴灑起了濃烈刺鼻的氣體,而我也趁機溜了出去。雖然看不到那些白色生物的臉,但我猜他們大概也是人類。

傻女人走後,我便開始了流浪的生活,就和許許多多同伴一樣,風餐露宿,挨餓受凍,但顛沛流離的生活反而使我變得越發堅強起來。只是偶爾雨過天晴,彩虹出現之後,我會在某處屋檐上駐足觀看,因爲那道絢麗多彩的彩虹像極了當初她的微笑。

我確信我會一直堅強地活着,就如同她在最後對我的囑託一樣。

(本故事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緬懷那些因疫情而逝去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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