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已是數日，卻不見春之氣象。
荊楚大地飄起了雪花，南粵大地也是悽風冷雨。是哪位仙人以蒼茫的天地爲人們塗抹上情緒的背景呢？
疫情肆虐。世界似乎陷入一片黑白，春的色彩斑斕，只在人們過往的記憶裏或是未來的期許中。
人們蟄伏家宅，而沉默的泥土下，有潛伏的生命蠢蠢欲動。
中午時分，辦公室，我躺坐在椅上小憩。隔着玻璃門，我看見不遠處山頂薄霧靄靄，樹木瑟縮在冷峻的灰色煙雨裏。耳畔有風低聲嘶吼，很自然地想起兒時鄉野冬天的北風，無需醞釀的落寞淒寒情緒，油然而生。
一句"春風如貴客，一到便繁華"，本是如此生動而充滿想象力。我曾以此句作爲《春日絮語》的開頭。後來發表時，編輯甚至直接以此句爲題，新穎而熱烈。
然而今年，春風不至，歲月崢嶸。
一羣人的錯誤，全社會承擔。這個春節，如此憋屈而短暫；這個春天，因噩夢終結暫無期，讓人覺時日漫長難捱。
有的人宅家無聊，而有的人日夜無休；有的人盼着下樓，而有的人祈禱跨越生門；有的人抱怨春天的爽約，而有的人卻永遠無法看見春天。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春天！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面對生命的逝去，至親之人的那種切膚敲髓之痛，非親歷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在這場疫情中失去親人的人，他們的傷與痛，又有幾人真正體會？
人類會越來越舒適，這是我的樂觀；人類不會越來越幸福，這是我的悲觀。
這場災難，我寧願相信是上帝（如果有的話）給人類的一次警醒，是大自然給我們上的沉痛一課。人類，號稱高踞食物鏈的頂端，曾經狂妄無知，肆無忌憚。然而，一場無妄之災，證明了生命的脆弱和人類的不堪一擊。
我固然相信人類可以用科技不斷解決面臨的問題，但終究，人類貪婪的慾望會將自己引向歧途甚而毀滅。
今天，與友人微信圈互動。我說：如今，恍若生活在另一方世界。他日回到熟悉的日常，大家會否記取失去與重新得到而付出的代價？他回言：放心吧！好了傷疤忘了痛，人類的通病。或許是的，猶記黑格爾的話：“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在平靜如常的日子裏，人們或多或少包裹着自己的靈魂，不輕易袒露。一場不約而至的災難，如急速而退的潮，人性如沙灘裸呈，有大善綻放光芒，也有大惡觸人心目。好在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善多於惡。
人間蒼涼，但也並非無望。生命的裂縫，也終有陽光照射。總有更多的人，去維護人間的溫暖，去挽留人類的希望！
基辛格說過：“中國人總是被他們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這次，醫務人員、警察、軍人，無數的基層工作者……他們就是這場災難中最勇敢的人。那些無數屑小卻閃亮的靈魂，是人類的燭照，傳遞着光和愛。
我不喜歡"多難興邦"這個詞。但我真切地感受到，面對災難，中華民族一直是一個精誠團結的民族。這份確信，來自海內外的華夏兒女嘉言懿行。
春風雖不至，春光猶可追。春天的夜裏，靜謐，寒涼，我寫着凌亂而感傷的文字，但我仍相信一個有序而溫暖的春天定會重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