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臉譜

看川劇變臉的時候,驚歎藝術家的身手,非常好奇那一張張的臉譜是如何在極短的時間內換掉的。今天聽一個講座,講課老師說:作爲一個人,我們每天都會如演員一樣,戴着適應不同場景的臉譜。忽然有點失落和迷茫:昨天還在說要愛自己,做自己!

靜下心來,卻沒有細思極恐。因爲我們是社會人,有不同的社交需求,當然需要到什麼地方唱什麼歌。這個臉譜就是我們在不同場合的身份。

一出生,我們是兒女。我們弱小,需要長輩呵護,絕對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想要表達不滿,摔東西、打滾、號啕大哭都是常用手段。這個時候,“寶貝”是我們的身份,也是我們的臉譜。隨着歲月流逝,我們長大了,如果我們不把這個臉譜換掉,還等着一切自然天成,不隨心意還一哭二鬧三上吊;畏懼外面的辛苦,還等着父母來養;四肢不勤,洗衣做飯帶孩子都是別人的事,我們就成了“巨嬰”。

在工作場所,做適於自己身份的事,就是戴好合適的臉譜。我是一名普通的員工,我自然不能對其他人發號施令,我要保持我普通員工的臉譜,把我的真實的面貌遮蓋起來,要認真做事,聽從安排。做事不順,脾氣上來了,突然想把我在家裏做家長的臉譜戴上,可以嗎?或者把自己該做的工作都推給同事,把嬰兒的臉譜找回來,可以嗎?如果徹底不想做這份工作了,當然可以啦。關鍵是,我真的決定了嗎?我真的有如此換臉譜的底氣嗎?

做學生有時很幸福,有時也特別辛苦,和老師換一換臉譜也是非常爽的事:同學們,今天可以不用交作業,上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真的戴上老師的臉譜,我們是否會考慮更多:家長要告我誤人子弟不?學校領導要大發雷霆不?還要成績不?各種隨臉譜而來的責任和壓力也會同時而來吧。

人生如戲。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和不同的場景,戴着不同的臉譜是常態,不能固定於一個臉譜,適時變換臉譜才能把人生的大戲唱好,否則,只能唱砸了一出好戲。

我們經常會說某個人有職業病,我自己也經常被指有“職業病”。爲什麼會有這種情況?原來,因爲工作原因,我們會在一天之中較長時間內地戴着同一副臉譜,八到十多個小時吧,時間太長了,忘記了它只是我們其中的一副臉譜,把這個臉譜當成了真實的自己。比如,我是教育工作者,我當然要有教育工作者的樣子:行爲世範,及時糾正學生偏差,好爲人師。可是回到了家裏,我依然戴着這個臉譜,沒有及時換回我做女兒的臉譜,沒有換回我做妻子的臉譜,沒有換回我做母親的臉譜,以教育工作者的方式對待自己的家人,不被喊“職業病”纔怪。

除了會被罵“職業病”,不及時更換臉譜也會給自己帶來困惑。很多領導幹部在初退休的前兩年會出現不同情況的身體不適,究其原因也和“臉譜”更換不及時有關。上班時,下屬捧着,各種社會關係敬着,走起路來自己昂首挺胸;退休了,下屬不再是自己的下屬,在一方小天地內的一言九鼎也不再,有“人走茶涼”之感。若從領導者的臉譜換成普通大衆的臉譜需要時日稍長,心理和心理不適都會產生。

每天戴着不同的臉譜,是不是會扭曲我們自己,讓我們變得找不着自己?其實,我們是社會化的人,社會化的過程就是我們逐漸描繪出各種各樣臉譜的過程。我們中國人不是講時移世易,與時俱進嗎?這些不同的臉譜就是爲適應各種各樣的環境而描繪出來的,也是真我的一部分。

人在江湖,實時變化,如川劇變臉般應景而變,臉譜即我,我即臉譜,仍然做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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