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地鐵、共享單車、隨申碼、排隊……終於等到神經內科尹教授專家號叫我了。
尹教授耐心地聽我講完,明確拒絕我的任何檢查要求。“你焦慮的話可以做基因檢測等檢查,但沒什麼必要。”
他禮貌剋制,其實他更想說“不要沒事找事”。
我翻看體檢報告,看最新醫學專著《終結阿爾茨海默》,對照記筆記,遍尋專家,調整飲食。不管怎麼興師動衆,也得尊重科學(專家),我拿了一小瓶葉酸黯然離開。5mg一粒那種,非孕婦用,用來降“同型半胱氨酸”(簡稱HCY)這個指標。
HCY升高是心腦血管疾病的獨立危險因素,可以導致心、腦卒中的風險增加,也會引起阿爾茨海默病。專家如是說。
去年體檢HCY這個指標21,在醫生看來也是略高,不值一提。但《終結阿爾茨海默》認爲HCY應控制在7以內。
這個指標的降低只要補葉酸就可以。解決問題易如反掌,重要的是發現問題存在。
我真的是焦慮引起過度反應嗎?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雖然活着,卻如同一具殭屍,癡迷於喫,呆滯地活着。
我的外祖父和母親均是阿爾茨海默患者,母親的大弟也患這個病,兩年前離世。母親今年七十六,家人已經完全不認識了。
八年前母親還幫我接送孩子,她體質弱,沒什麼疾病,只是記性差。當時她腦子云裏霧裏,思路不清晰,現在想想,那時就有病兆了。
五年前母親還天天去小區會所游泳,這是她唯一的運動,也是絕無其二的業餘愛好。
游完泳,她面若桃花。
直到她數次丟了游泳保管箱的鑰匙,沒法正常換衣服,游泳纔沒有繼續。後來母親獨自走在小區裏找不到回家的路,再到有一天我驚訝地聽到母親不再叫我的名字,而稱我爲“好人”。
斷篇在繼續,而記憶像流逝的時間,無聲無息,偷偷地消失了。
現在每次見面我都會伸開雙臂給媽媽來一個大大擁抱,就像上大學她第一次去宿舍看我時那樣。
今年春節宅在家裏,唯一的運動是牽着她的手在巴掌大的客廳與門廳之間來來回回地打轉。偶爾她也會自己走,她會伸出乾枯的手試圖去抓我,她心裏一定有很多話說,但是現在一句也聽不到了。
面對面,卻已無法言語,爆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