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一)

        我心里冷笑着看着对面的男人,他一定在想这个柔弱的女人是太好对付了,简直就没有一点挑战性没有悬念。他错了,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多次杀人的非职业杀手,是的,非职业。我的职业是医生,可以领薪水的,杀人没有薪水,因为我没有为钱杀过人。

   

        我常常自省为什么杀人?其实每次杀人的原因都不尽相同,我想说归根结缔是因为我缺乏安全感,我对世界充满恐慌。这个理由没人会信,我自己也不完全相信,因为对世界充满恐慌的人太多了,却并不是都要去杀人。

        我第一个杀的是我当时疯狂爱上的男人,一切皆是偶然,包括我杀他。他长得象克拉克.盖博,我崇拜的偶像。连性情举止也有些象他,或者是我当时少女的想像把他们同化了。那一年我还在实习,我解剖学得特别好,对哪些部位能顷刻毙命非常清楚,当我和黎彤激烈争吵时,我下意识的就把手中的水果刀对着他的咽喉处挥过去了,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为他削的苹果。刹那间他斜着倒下去,倒下时是一个还没有完成的惊讶的表情。而我的惊骇足足持续了半个世纪那么长,我希望经过这半个世纪宇宙也随之消失,要么一切回到原点。可宇宙还在,我也还在,消失的只有黎彤的生命,他颈动脉的血喷涌出来在天空划了一道虹。

        "彤,我以为你会避开的,那不是人的本能吗?我不是真的要杀你呀!”

        “我就是 以为你不会真的要杀我,所以才没避开呀。”这句话是我帮他说的,因为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最爱的彤,为了他我可以不顾一切,如果我们中必须有一个人死,我愿意死的人是我。现在我却亲手杀死了他。我究竟做了什么啊,我的天啦!

        我们认识是在浪漫的樱花三月,菲菲的雨丝冲淡了医院的药水味儿。记得那时我在外科实习  ,黎彤在药剂科工作。一个误打误接的电话让我们联系上了,后来他常以种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来我们科室,我也经常捧着本书去向他请教药理方面的问题。我的生化一直学得很糟糕,是勉强能及格的科目,但对药剂、药理的知识在跟彤交往后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而且彤在给我讲解专业知识时收起他一惯嬉皮笑脸的样子,神情专注而又自信。那个时刻的彤特别迷人,他讲述的东西也有趣而易懂,他能把那些呆板的化学名称化学反应讲得那么生动。还举实例给我讲到药物的配伍禁忌和毒副作用,一些剧毒药物的配制和其对循环和大脑神经的作用机制。


        我想我们彼此是喜欢对方的,但都不敢确定对方的心意,既不懂得也羞于表达,就彼此揣摩 着试探着,象在黑暗里做游戏。 我们常常会在上下楼梯时或别的地方碰面,擦身过后我们又会不约而同的回头,目光相触时又匆匆的转身。

        彤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的冥想,把我拉回到现实的处境。我的痛苦、后悔、害怕现在通通要放到一边,我得先把彤的躯体处理了。我们约会的地点是在近郊山林的小溪边,我们上山时路过一片墓地,有些坟墓洞口敞开,象死神张开的嘴,而我心爱的彤将成为第一个供奉的牺牲。小溪离墓地颇有些距离,我拖不动他庞大的身躯,而且这样大的体积也无法完全放进去。我只好再拣起水果刀,为我心爱的彤亲自做一次解剖。水果刀毕竟太小,切断气管血管不成问题,但要分离骨关节颇有些费劲。

        这时如果有人来碰上,我一点也无所谓,我把彤杀死了我也该死。但直到我把彤肢解完,分块把他搬运到我最终选择的坟墓,并把墓穴里的乱石块清理了很多出来,再把彤整齐的叠放进去,铺上一层花草,(此处的野花实在没那么多,不然我会全用花朵的。)然后再用彤的衣服装上溪边带血的泥土撒进去厚厚的一层,最后再放进我从墓穴里拿出的石头。所有这一切完成都无人打扰。我再来回前后检查了几遍,修补了一些细节,再无明显的痕迹,我就匆匆的离开了,并带上了彤唯一的纪念品——他的手机。

        让彤的灵魂和他的手机都安静一会儿吧,我们再回到故事的开头,说说我对面的男人。

 

        一个月前也是在这间咖啡屋,这个位置,唯一不同的是我这张椅子上坐着另一个女人,一个有着挺直的希腊鼻的瘦瘦的漂亮女人,她举止优雅,无论她的神情里有多少痛苦和委曲求全的成分,她的烫着卷发的头都高傲的立在她细长的脖子上。当时我就坐在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旁,完全是百无聊赖下的无意打量,借着厅内植物的暗影,我的打量无所顾忌而且不用担心被发现。喝完一杯咖啡后我观察的结论是:女人是个思维方式跟现实严重脱节的人,她把男人随口说的甜言蜜语都当了真,以为偶尔遭遇的激情会变成永恒。而男人则为这简直是外星球来的女人被他碰上大伤脑筋,一向轻松的游戏会变得如此麻烦,他极其不耐又强忍着敷衍,直到女人最终明白她以为的爱情故事都只是她一厢情愿,她流着泪,挺着僵直的背离开了。 

    男人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并对她消失的背影说了一句:“都多大岁数的女人了,还在奢望完美的爱情,以为自己还是少女哪!“他点燃一只烟,显然并不想马上离开这里。

       

        女人在爱情面前总是变得天真和弱智,而男人往往刻薄和寡情。自彤以后我发誓不再爱上任何人。我悄然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吐着烟的男人没有注意到我。回来经过他的桌边时我故意碰翻他的咖啡杯,我连声道歉并忙乱的拍打他身上的水渍,他本想发火,但看了我一眼后,火焰的红光隐下去,狼的绿光冒出来。他细细的打量我,从头到脚。很好,你慢慢看吧,兴趣越浓越好。我主动留下电话号码给他,愿意承担他的洗衣费。他收下后意味深长的说:“我会找你索要的。“我还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故事在这里我不得不再次中断,因为我该作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了。我叫甚喜,这个姓极少,很容易记住。我还有个比我大六岁的哥哥叫甚欣。顾名思义,我的父母因为这一双儿女甚为欣喜。子女跟父母吵架的时候最常用的一招就是无辜的大吼:又不是我要来到这个世界的,谁叫你们把我生出来的?!其实反过来想作父母的也很无辜,造物主把婴儿当成礼物送给一对对夫妇,但却没象其它产品那样注明其具体用途、特性、优劣、等级,作父母的同样无法选择。用宿命的悲观论调来说,那个被叫着心肝宝贝或小天使或别的什么爱称的小婴儿,他将来可能丰功伟绩,也可能十恶不赦,更可能平平庸庸,但蒙在鼓里的父母都得满怀希望地付出全部的爱心和热忱,直到他们耕耘的田里到了收获的季节才会发现,并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且当父母的还很容易被冠上教育不当的罪名。就象我虽然外貌遗传了父母的优点,模样可人,而且天生一付娇弱的韵味,小时候爸爸就常叫我林妹妹。但我居然会杀人,还不止一个,我想说这并不是父母的过错。他们也想不到那个洋娃娃一般的小东西,长大会变成一个杀手。你们大致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了,想了解更多还是去故事中总结吧,最后要怎么给我定义都随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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