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記憶裏,未乘時光去[4]

2019年1月7日,十一點多的時候,慢悠悠的醒過來。

穿好衣服把窗簾拉開,天色陰暗,目測不像是什麼好天氣。

不過,外邊善變的風和陽光,對打定主意足不出戶的人來說,算不得影響。

樓下的樹木更加乾淨,實際上光禿的枝杈要比樹葉繁茂時來得更有美感。

這篇文章在一個月之前已經寫好了不少,趁着那段時期沒來由的心血來潮,我把想過的、沒想過的很多話語統統一股腦丟了出來。

而在剛纔,卻又把除了圖片以外的所有東西,都刪除掉了。

也許,講故事最好的時機,不在心血來潮,而是像現在這樣慢悠悠的時光裏。

大一時,有幸遇到了一位很有詩意的英語老師。實際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有詩意”只是我自己覺得還算合理的一個修飾。

那天逢雨,我們在小教室裏上課,人影攢動,她在講臺上突然說道,來的路上碰見了一個特別有感觸的事情。

她說她看到路邊一個男生,胖胖的,蹲下拿着手機正在拍一朵花。

她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覺得很美好,很有觸動,反正挺好的。

我在座位上,聽着老師因找不到合適的表達詞而慌亂的語句,也突然覺得很美好,很有觸動,一樣找不到合適的表達詞,反正就挺好的 。

我跟同座的同學開玩笑說,如果不是現在正坐在這裏,那老師口裏的那個人,估計就是我了。

2016年,高三的尾巴。

我曾經很正經的借了一塊同學的表,到操場上去測試走一圈要花多少時間。以此來確定中午空閒時和下午空閒時,能夠在操場上消磨多久。

說起來,原本是沒有必要這樣做的。

在那之前,散步大概都是因爲喜悅而滋生的悠閒散漫。一般是在陰天,或者小雨天。

走着,也會哼唱着。一首歌拋除前奏和間奏,掐頭去尾,三分鐘還是有的。到了跑道的水泥地面上站定,開始搖頭晃腦、自得其樂的哼,三五首,一兩圈。用來計時準的很。

只是慢慢到了最後那段時期,散步,經常是用來緩解的了。沒有哼歌的興致,爲了保證時間上不至於造成遲到,不得已纔給自己劃一個固定的量化標準。

也就是那次,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人。

操場上滿目皆青綠,獨有一片叢點點瑩白,像是蝴蝶。那裏蹲着一個女孩子,穿着校服,不停起身跑來跑去。坦白講,諾大的操場就我們兩個人影,好像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走過去,搭一聲話,纔是故事裏該有的情節,於是我默默的站定,設計好臺詞,像軍訓齊步走似的靠近。

走的太快會唐突,走的太慢似不懷好意,在當時那個時候選擇去搭訕一個陌生女孩,天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氣。話說回來,跟人問好的話,還是說普通話更合適一點?

“唉,同學你好,你在幹嘛啊?我在跑道上遛彎,看你蹲在這半天了。”

那個女孩轉過來,一隻手擡着,手背朝上,另一隻手按在上面,壓着什麼東西,她努嘴說道:

“喏,在捉七星瓢蟲。”

啊嘞?我心想,這該不會是個傻子吧。我又正視了一下她的樣貌,越看越覺得有一點呆呆的感覺,這時,我才發現,我們腳底下一大片點點白色,原來是一叢小野花,很耐看。我又轉向她,問:

“捉了多少了?”

“就一隻,不好捉的,看,我這個背上有八個圓斑,就發現了一個這樣的。”

“所以,這是隻八星瓢蟲?”

“……”

好嘛好嘛,生物書上又沒教過這種東西,聊的尷尬又不是我的問題。

她已經完全轉了過來,坐在小花叢旁邊的草地上,我也順勢盤腿坐了下來,擡頭看了看天,陽光真的挺好的。我們閒扯了關於瓢蟲的知識許久,有稍稍熟絡後,我問道:

“那個,你幾年級啊?”

“高一,你呢?”她擡頭看向我,每次跟人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裏會自然的跟出來與言語同一情緒的光亮。

“我高三,在西院,你是在東院吧?”

“嗯”

“嗯,我姓馬…(此處省略我介紹自己名字的過程,前些年跟女生聊天,開場白都是這些)”

“喔,那還挺好的,我的姓也是動物哦,你猜猜”

“也是馬?”

“不對”

“牛?”

“(搖頭)”

“不會是姓魚吧,魚玄機的那個魚,這個姓還挺少見的。”

“錯了,不是”

“(我撓頭)那還有啥姓是動物的?”

她回我說,“楊。”

……

心裏那個阿西吧啊,楊不是樹嗎?還能是動物?遂反應過來,是諧音。

“行吧,是我太笨了”我無奈說道

“沒事,呵呵,我名字很簡單,不像你那麼有深意,叫楊溢慧,洋溢的溢,智慧的慧。”

“沒啊,還好,洋溢着智慧嘛,你是理科生吧?”

“嗯,在四樓二班。”

那隻八星瓢蟲被她找了支草葉,放上去了,小蟲子趴在上面沒有動靜,我湊過去,對着它吹了口氣,眨眼間便振翅飛走了。

“我也是理科的,高三十一班,中午沒有喫飯,過來轉轉,平常一般都是下午過來的。”

“十一班?那你認識那個女生嘍?昨晚下雨在這跑步的。”

“嗯?…啊,你就是那個給她送傘的小學妹?”(在笑,世界有時候,真的好小)

“你們認識啊?”她問我

我頓時心裏有些無奈,該怎麼跟這個小丫頭說呢?說你那個學姐其實是我喜歡的女孩,但是我們並沒有在一起巴拉巴拉一大堆?還是跟她說,不,我和那個女的不認識?

“嗯,我們玩的挺好的,都很傻嘛,昨晚見她淋溼了就問了,她就跟我說了去跑步,然後東院有個小姑娘給她送傘…”

沒想到小姑娘特認真的回了我一句,“不,她傻多了”(明眼人啊,真是)“昨晚自習前我在那兒站着,聽見這邊啪嗒啪嗒的,鞋子濺起水花的聲音,然後就看見有個人在跑步,那麼大的雨,我就拿了把傘下來了。”她給我指了指教室樓四樓陽臺的方向,喔,這麼一看確實,從上往下看的話應該可以看到操場的全景。

然後我居然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那麼大的雨也能聽見跑步聲?”

她又特認真的回我:“能聽見的。”

好嘛,那麼一會兒我竟然已經覺得,她也是我的同道中人了,聰明又傻(二班在我們學校屬於重點班)、特立獨行、天真又執拗,像我,也像姑娘。

然後,我們聊了夢想,我大言不慚的告訴她我想成爲一名作家,在大學期間,寫出一部作品,看夠三百本書。她也說了,喜歡看書,想以後做一個圖書管理員。

在畢業後的那年,跟幾個老同學約好回高中探望老師,也順便看看母校,當時還想了,要不要給正在唸高二的她買兩本書送去,寫幾句鼓勵的話。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買,而高中的門衛也沒有放我們進去。

當下,她也早就畢業,只是不知道唸了什麼大學,有沒有像當年期許的那樣,做上圖書管理員,好好看書。




前800字寫於19年1月7日

後文補於20年1月19日  03:50

地點:常州火車站售票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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