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大爺,行行好吧。”
“我已經兩天沒喫飯了!”
街頭熱鬧非凡,我擼了把自己亂糟糟的鬍子,挪了挪身子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此時正值初春,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曬着太陽,聞着不遠處的各種食物香味,真是好不自在。
“大爺,行行好吧。”
“姑娘,給點兒吧!”
……
耳邊不停歇的聲音實在是聒噪,我揉了揉耳朵,不耐煩地瞥了眼蹲在我不遠處的小乞丐。
那是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一雙髒兮兮的小手半掩在袖子裏,露出的手指部分紅腫着。
小乞丐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盯着他,一雙圓溜溜的向我這邊張望着。
小傢伙挺敏銳的啊!
我移開了目光,翻了個身,顛了下自己面前的破碗,算了,回破廟睡覺嘍!
貳
時至傍晚,外出的人漸漸歸來,這一次,破廟裏來了個新面孔,正是白日裏那個小乞丐。
“小子,新來的?”
一個滿臉鬍子的大漢看着進來就蜷縮在角落裏的小乞丐,走到他身邊扯着嗓子問,眼裏帶着不懷好意的光。
小乞丐點了點頭卻沒有應聲,一手從自己兜裏掏着什麼一邊諂媚的笑着,那笑不讓人討厭,反到有幾分可憐。
他髒兮兮的手裏是幾枚銅板,大漢一把抓過卻仍舊不滿足,仗着自己力氣大一下子就將小乞丐提溜了起來。
“沒有了,大爺,真沒有了……”
哀求的聲音響起,在這個呼呼漏風的地方顯得格外清晰,破舊的屋頂上有一縷慘白的月光撒下,恰巧落在我身旁的位置。
破廟裏少說也有數十人,有的人看着好戲,有的人事不關己,少數人不忍再看下去,這樣的事情大家見多了,見多了便不在意,誰也不願意出頭,哪怕只是說一句好話。
我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勾了勾嘴角,司空見慣的事情罷了。
叄
一顆小石子被我悄悄捏在了指尖。
“啊啊啊……”
耳邊突然想起的呼痛聲叫我愣了下神,眼前,大漢正抱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指跳着腳。
被丟到地上的小乞丐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躲到了我身後,一臉決然,那決然中帶着幾分希冀。
“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大漢黑着臉向我這邊走來,我的衣角被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死死拽着,我能感覺到衣角的抖動,
“滾!”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看着仍舊不管不顧揮過來的拳頭,將那石子彈了出去。
大漢應聲而倒,眼裏帶着不可置信與驚恐。
周圍的人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除了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幾分忌憚之外,沒有絲毫變化。
清醒而麻木的眼神,獨獨缺少了幾分生氣,多麼熟悉。
“爲什麼選我?”
我看着賴在身旁不肯走的小乞丐,眯着眼睛略帶好奇地問,這世間,已經很少有能讓我提得起興趣的事了,明明,這周圍有很多比我看起來更強的人不是嗎。
“感覺,我的感覺告訴我你跟他們不一樣。”
小乞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一雙透亮清澈的眼睛直直望着我,裏面映着我的影子。
“感覺?哈哈……”好一個感覺啊!
肆
想我龍陽子,當真是糊塗了半生。
看着那半圓半缺的月亮,我笑了笑,只覺得喉嚨裏乾澀得厲害。
三歲開始習武,七歲拜得名師,十六歲在武林大會上名揚天下……爲了龍家的未來,在名與利中掙扎沉淪數十載。
世人只道龍陽子天縱奇才,武功極高,卻不明白這背後的苦澀心酸,光鮮亮麗的背後總是猙獰遍佈。
江湖多殺戮,功成名就裹挾着屍骨遍地,心狠是我學會的第一件事,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感覺呢?
其實已經記不清了,可偶爾午夜夢迴之時卻仿若會看見那一張張血淋淋的臉。
正的,惡的……江湖中人,多少人能做到刀下無冤魂!
刀劍無情,人心更冷。
十年又十年,我才知曉,束縛自己的從來沒有別人,畫地爲牢的也是自己。
因爲習慣揹負,便無法輕易放下。
我知道,總有一天會厭倦的……龍家,江湖,最後都不是我的歸屬,而那個人人爭得頭破血流的位置,也不過是人生一夢罷了,身在其中,方知不易。
我若瘋魔,便瘋魔,破而後立,便是我的重生,江湖,往後再無龍陽子
餘生,只有一個逍遙自在的老乞丐,笑紅塵,看俗世……隨心隨意。
伍
從這以後,我的身後便多了一個小尾巴。
“大叔,你的武功這麼高強……”
小乞丐支支吾吾的,一幅憋得難受的樣子,我瞭然地笑了笑,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小傢伙一晃一晃的腦袋。
“想問我爲什麼當乞丐?”
“人生的樂趣罷了,感覺,我感覺我想當一個自在的乞丐便當了。”
“隨心而已,知道嗎?”
這世間就是這樣,很多事情是毫無緣由的……
我只是一個乞丐罷了。
就當武林盟主龍陽子死在了那場滔天劫禍中罷。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原文指路:公衆號清水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