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臉(外一篇)

   張三和李四兩家關係一直不錯。他們最近將新房買到了一個小區,戶型還一樣,房子眼看就要交工了。週末兩家相約去傢俱城挑選傢俱。

     傢俱城正好在搞促銷活動,購買傢俱滿一萬元可贏得一次砸金蛋的機會,金蛋都像鴕鳥蛋一樣大,金光閃閃,在傢俱城大廳排列得整整齊齊,煞是喜人。金蛋裏面有一張獎券,據說最大的獎是小汽車一輛,其他的依次爲冰箱、電動自行車、電壓力鍋、電飯煲、毛巾被等等,最小的獎是一袋洗衣粉,多少都有點兒驚喜,反正沒有空獎。

      兩家人結伴,商量着量尺寸,選傢俱。張三兩口子選了一萬多元的東西,李四兩口子定下了九千多元的東西,想想門口的金蛋,咬咬牙又加了個可有可無的實木花架,湊夠了一萬元,也得到一次砸金蛋的機會。

      砸金蛋活動只有一天,商家爲了維持人氣,磨磨蹭蹭將集中開獎時間定在晚上八點,看看剛到六點,幾個人在旁邊找個小飯館兒,邊喫邊有一搭無一搭聊着天等着。

     李四的手機忽然響了,是他老父親打開的,說是李四老母親不小心滑倒了,看樣子得送醫院。李四急衝衝拉起媳婦就走,媳婦嚷嚷着馬上要砸金蛋了,李四順手將金蛋卡片遞給張三,“老兄替我砸一下”,不由分說地拉媳婦離開了,臨上出租車,李四媳婦還唸叨着,“萬一中個汽車算誰的?”,李四心中正急,“都是商家的噱頭,別說沒汽車,真有也是給內部人領走了,能輪到你?”

      回家將老母親安頓到醫院,李四在醫院陪着母親。張三來電話了:“李四啊,我砸了兩個金蛋,還真不錯,中了個電壓力鍋,還有個毛巾被,我這就把電壓力鍋給你送去哈,再順便看看阿姨。”“別別別,今天太晚了,改天吧,給我個毛巾被就行了,無論中什麼,都是你的運氣,千萬別客氣”,兩個好朋友在電話裏推讓起來,最後,還是決定張三留個鍋,李四要個毛巾被。很快,張三拎着水果和毛巾被來醫院了。

      第二天中午,張三李四在街上又遇到了,張三大喫一驚,“兄弟,你臉上怎麼回事兒?咋撓成這樣了?”李四一臉尷尬,“走夜路蛋砸臉上了,不不,撞牆上了”。倉皇地走了。

      “幸虧沒中小汽車。”邊急走,李四邊懊惱地想。

                     

                         破相

    九十年代初,每逢農曆三六九,縣城都有大集市。這天逢集,街上人卻少,大家都集中到新華書店門口的廣場上,黑壓壓的人,圍着一個臨時搭建的舞臺。

      這裏正在搞抽獎活動。兩元一張獎券,刮開後立即兌獎,大獎是金城鈴木摩托車一輛,二等獎是木蘭女士摩托車,依次還有三槍自行車,電熱毯等等。安慰獎是一塊兒香皂,當然,空獎的比例也是蠻大的。

      大喇叭高聲宣傳着,某村誰誰誰中出一輛自行車,誰誰誰中出一塊兒電熱毯,極其少見的,大喇叭也會像服了興奮劑,聲調高了八度,熱切地祝賀某單位某某中出一輛摩托車。九十年代初的摩托車吸引力太大了,從廣場上人們聽到廣播異口同聲的驚呼和眼珠兒發出的嫉妒的光照亮一羣老漢頭上的白羊毛肚頭巾就能體會到。

       張三和李四是兩個時髦小青年,牛仔褲,茶色墨鏡,波浪頭,像理髮館牆上貼的那個叫齊秦的歌手的樣子。張三買了二十元獎券,颳了半天,一個獎品也沒得,怏怏地吸着煙,看着李四在哪兒緊忙活,李四買了五十塊錢的獎券,剛刮出來一個電熱毯,樂得臉上笑開了花。看看還有兩張券,李四伸手遞給張三,“兄弟,給你了,改改手氣。”“不,不行,李哥,這是你買的,萬一中個啥,還是你刮吧”,“說啥呢兄弟?咱誰跟誰,哥就送給你了,中啥都是你的!”一番推讓,盛情難卻,張三接過獎券。

      無奈地刮開,張三的表情瞬間僵了,愣怔了一下,這傢伙撒腿就跑。剛剛在旁邊悠然吐着眼圈的李四眼角掃到了獎券上的圖案,瘋了一樣地追了上來“金城,我的摩托!”

     夏日的廣場,塵土飛揚。揚塵裏,兩個牛仔裝扭打成一團。蛤蟆鏡的腿兒也折了,捲毛上沾滿塵土,張三滿臉是血,估計是鼻樑上捱了一拳。李四也好不到哪兒去,嘴角扯裂了,嘴上滿是土,都紅了。

     圍觀的人都驚呆了。打累了,兩人手腳慢下來,有同村的過來拉開兩人,兩人嘴上激烈地問候着對方的父母,地上,有一張被撕碎的紙片。

     碎獎券是不能兌獎的,這規則,全世界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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