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7年,金朝南下北宋,擄走徽欽二帝,北宋滅亡。這就是有名的靖康之恥,也叫靖康之變。
1140年5月,辛棄疾出生。身爲南宋愛國詞人,辛棄疾並沒有見證歷史的機會,但他出生在淪陷區濟南,眼見着金軍對百姓的凌辱,苦難無時不刻不在提醒着他作爲亡國奴的屈辱。
更爲關鍵的是他的爺爺辛贊,被迫金國任職,苟且痛苦。他的人生已然,卻沒有放鬆對子孫的愛國教育。於是,辛棄疾從小就立下宏願,爲祖國統一奮勇殺敵的宏願。
一邊從文,一邊習武,爲國效力——他時刻準備着!
《破陣子·爲陳同甫賦壯詞以寄 》
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髮生。
21歲那年,是辛棄疾一生中的高光時刻。
那一年,他是血氣方剛的青年,祖父教育下耳濡目染升騰而起的愛國情懷北上宏願,急速發酵,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那一年,金軍入侵南宋,他率領淪陷區的一衆好男兒,揭竿而起,加入義軍領袖耿金的麾下。
那一年,義軍部隊出現叛將,是他,震怒之下親率50騎,連夜突襲50萬金兵大營,出其不意緝拿叛賊後,並狂奔千里押解臨安。
那一夜,是他唯一金戈鐵馬,唯一的親臨戰場作戰。那一夜,是這位豪放派詞人一生的豪邁之最。
從此後,赤膽忠心天下事,鞠躬盡瘁身後名,他孜孜以求的復國理想,貫穿一生。
從此後,多少次挑燈看劍,多少次夢迴連營,在無奈的現實面前,終化成聲聲嗟嘆,寸寸不甘。
人生不是好萊塢大片,永遠不可能靠個人的單打獨鬥改變時代的進程。
與辛棄疾烈烈雄心相對比的是南宋的朝堂。在富庶的江南,很快找到了風花雪月的理由,忘記了國破家亡的零落不堪。
《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
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
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
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
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
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
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
一朝爲官,身不由己。朝廷相中你的是才幹和忠貞,至於你倔強的性格、復國的熱情,還是放置一邊吧。
28歲的辛棄疾,登臨高樓,舉目北望,其中滋味,誰人能解?
秋水長天,相連一色。秋水無邊,長天無際。一派蒼茫清冷的景象之下,山如碧玉簪,又如青螺髻。這麼美的山,也因爲故土淪喪而獻愁供恨黯然失色。落日斷鴻,更是將淒涼冷落的氣氛推向極致。
江南遊子遠行客,就是那隻孤雁吧。空把手裏的劍擦了又擦看了又看,終究只能倚靠着欄杆發出幾聲長嗟罷了。周遭到處都是投降派都是主和派,心中的那狂熱的呼喚,誰會理會呢!
國家多難,怎麼只顧着自己思鄉就棄國民於不顧呢!說什麼隱居山林求田問舍,那分明就是逃避責任忘記使命!
自古英雄多寂寥。辛棄疾是孤獨的——拒絕從俗,渴望建功立業,奈何時不我與,年華虛度!怎麼不叫人愴然涕下!
即使如此,誰有會在意呢!往事如煙,時間似乎撫平了一切。南宋還是一派歌舞昇平,不過是幾個多情的歌女,想要撫平英雄的悲愴!
《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
鬱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
36歲的辛棄疾,更加清晰地看透了朝廷的心思,南宋政權的安於享樂軟弱無能,這個中年男人空有志向,卻只能隨着頻繁的調動,輾轉官場在營營事務間汲汲以求。
可他終究意難平。心中的不停湧動的抱負,那份一如既往的使命感,總是讓他有着超越常人的沉重和憤懣。
鬱孤臺下滾滾的江水,似乎在訴說着人民的血淚,江河淪陷,百姓流離,作爲熱血男兒,怎甘心苟且受辱無爲一生!
青山擋不住奔騰的江流,青山遮不住悲憤之情如潮水翻湧,遮不住北望中原望眼欲穿的思念,更遮不住英雄男兒壯懷激烈愛國情懷。
聽這鷓鴣聲聲,悲鳴陣陣,就是內心的吶喊,啼血的訴求。
人世間的滄桑,壯志未酬的無奈,叫人扼腕動容的哀嘆,無處擱淺,便悠悠地迴盪在這山谷之中了。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66歲的辛棄疾,早已經歷了政見不合、屢遭彈劾等跌宕起落,最不喜歸隱的他也終於在理想破滅的情況下選擇了退隱之路。
但沒想到晚年卻等到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重新受用,委以軍職。此時辛棄疾是他一生中離夢想最近的時刻。
他興奮異常,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場收拾舊河山朝天闕。他想起了年輕時代的輝煌,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他想起了歷史名將廉頗雖老壯志不改初心永存。
可惜,理想的豐滿敵不過現實的骨感。籌備北伐,身心已疲;執政者的冒進輕敵,有讓人憂心忡忡;讒言毀損,更讓他招架無力。
這晚年的雄心再起,終究成了曇花一現。他再次被貶,又任虛職。懷才不遇的廉頗,終究是會老的。只有寄情於詞,安放永遠不會實現的夙願。
兩年後,“殺賊!殺賊!”伴隨着兩聲嘶喊之後,辛棄疾溘然長逝,卒於江西鉛山。
一代名將也好,此中之龍也罷,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可好男兒到死心如鐵,雄心不泯,壯志不滅,永遠是令人震撼的最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