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第一爐香》‖花立時謝了,又是寒冷與黑暗......


世人都說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笑佳人癡,多情兒郎不見了。

先前,只是聽說過張愛玲的文字魔力,如今拜讀完《沉香屑第一爐香》,第一次見識到如此赤裸裸的女性心理描寫,只覺得“欲說還休”,最後化作一團哀嘆,隨風而去。人總喜歡在文學作品中,讀人生,讀社會,最重要而不情願的是讀自己,從文學人物的身上讀出那個人心隱蔽處的可鄙自我。錢權的追逐、女性的悲哀,一切都化作生命路上的一朵花,花立時謝了,又是寒冷與黑暗......

《沉香屑·第一爐香》敘述的是上海女學生葛薇龍爲了繼續在香港求學,無奈求助早已斷絕往來的姑母梁太太。梁太太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想要用利用薇龍的樣貌來引誘更多的才俊。薇龍從此住在了豪奢的姑母家,經過姑母的調教,終日與形形色色的“大人物”們周旋,逐漸陷入豪奢的囚牢,無法自拔。薇龍深知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內心對富貴的慾望卻驅使她留下來。最後,在梁太太和喬琪的合謀下,薇龍嫁給喬琪,成爲喬琪和梁太太謀取錢財和男人的工具。

錢權的追逐

千金難買黃金屋,千金難買顏如玉。千金卻可以引領一個純真、善良的學生跨越思想的天塹走到慾望的盡頭。“若想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的名言時刻在驚醒着我們要時刻注意自己內心的慾望。儘管無慾無求的境界無法企及,至少恪守本心的宗旨不能辜負。錢權都是慾望的催化劑,一旦對其“朝思暮想”,必將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第一爐香》描寫的是一個金錢至上的社會,人人都無法抵制豪奢的誘惑,最終成爲錢權的奴隸。我覺得錢權至上內容最爲赤裸的當屬刨析的女人富貴的三種原因。

第一種,生來富貴。以周吉婕爲證。“她那皮膚的白,與中國人的白,又自不同,是一種沉重的,不透明的白。雪白的臉上,淡綠的鬼陰陰的大眼睛,稀朗朗的漆黑的睫毛,墨黑的眉峯,油潤的猩紅的厚嘴脣,美得帶些肅殺之氣;那是香港小一輩的交際花中數一數二的周吉婕。據說她的宗譜極爲複雜,至少可以查出阿拉伯,尼格羅,印度,英吉利,葡萄牙等七八種血液,中國的成份卻是微乎其微。周吉婕年紀雖小,出山出得早,地位穩固”這一連串的表現出了薇龍對周吉婕的羨慕。

第二種,嫁個闊佬。最明顯的當屬梁太太。梁太太對於錢權的價值觀,滲透到她對婚姻的選擇。她不願一輩子都致力於賢妻良母的事業,寧願和家庭決裂,自甘墮落成爲風塵女子,也要將自己奉獻給錢權。在婚姻的選擇上,不會爲作家撰寫於風塵女和落魄才子的愛情故事提供材料,而是將自己的青春堵在了一個富貴的老頭身上,甘心成爲一個小妾,獻身於奢華、犬聲令色的上流社會。也許,從梁太太出嫁的當天就無時無刻不在詛咒丈夫早點死去,好能分一部分家產,保證自己下半輩子喫喝不愁。在當時的年代裏,愛情只不過是文人寫給世界的散文詩,大多數人都拋棄愛情撲在了奔向富貴的道路上。嫁個闊佬,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睇睇們的現實“願望”。

第三種,自甘風塵。薇龍選擇了這條通往錢權的路。

薇龍笑着告饒道:“好了好了!我承認我說錯了話。怎麼沒有分別呢?她們是不得已,我是自願的!”

當一個人適應了奢華的生活,很難恢復到貧窮時的平靜,明知是火坑,也要躺在富麗堂皇的房子裏了結殘生。薇龍將喬琪視爲拯救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引領她走向富貴奢華安逸的上流社會。於是,她成爲了梁太太和喬琪利用的工具,爲他們弄人弄錢。她唯一歡欣的時刻便是陰曆三十夜她和喬琪單獨去廟會趕熱鬧,只有在這種繁雜的小事物中,她才能得以停歇。而一羣水兵打破了平靜,她卻只能欣然地稱自己和妓女沒有兩樣,在那個漆黑的夜裏,無處哀鳴。

女性的悲哀

張愛玲的筆下的女性的命運都是悽慘的,似乎都在驗證着:“嫁個有錢的闊佬,作爲女人生命中的一項光榮職業”。筆觸下的悲哀,是張愛玲內心的憐憫和同情。在《第一爐香》中,女性的悲哀在於從來都不是爲自己而活,說白了,女性是男性附庸風雅的裝飾品,隨意擺弄而不能有任何脾氣。

首先,我們從梁太太和睇睇的“鬥爭”來談。睇睇作爲一個丫鬟,甚至可以說是梁太太的左膀右臂,公然的和梁太太爭一個男人,真是令人唏噓不已!試想,喬誠爵士的年齡給睇睇當爹都有餘,可是,她也敢冒着造次的危險,隱瞞梁太太和喬誠私下來往,這不是女性的悲哀嗎?更何況,梁太太竟然因此埋葬了睇睇的未來前程——睇睇被辭退。在她們兩人的戰爭中,“喬誠”的私下約會給予了睇睇勇氣,可笑的她竟然爲了男人莫須有的允諾,將自己的一輩子都賭上,只落得慘淡收場。唉,爲了男人,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其次,從梁太太和盧兆麟的“愛情”入手。從表面上看,唱詩班的盧兆麟是梁太太的獵物,實則是梁太太在男性權威下犧牲品。薇龍對於這個溫文爾雅的盧兆麟是存在好感的,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梁太太的阻撓,他們很可能成爲令人欽羨的一對才子佳人。美好的東西總是破化起來更加徹底。梁太太看上了盧兆麟,薇龍也只能竭力的撮合他們在一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甚至連愛情也要奉獻出來,謀求主人家的歡心。唉,看到這裏真的很心痛。女性之間的爲難尚且還能原諒,自身的奴性無可解救。“女人真是可憐!男人給了她幾分顏色,就歡喜成這個樣子!”薇龍一語道出了梁太太對男性的崇拜,即便是她她家財萬貫也不能解救她那顆奴性的心。

最後,我們要談的必然是薇龍和喬琪的感情糾葛。薇龍可以說纔是最悲哀的男性附屬品,愛的卑微,愛的可憐,愛的令人慨嘆。在喬琪的世界裏,女性只是他們生命中的一個玩偶,壞掉了,還可以換個新的,從頭再來。在薇龍的價值觀中,男性是他一生的依靠,無論多麼混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悲的是,薇龍遇上了喬琪;更可悲的是,薇龍將喬琪視爲生命的拯救者,至死不渝。人在認識世界的殘酷之後依然原則熱愛生活,這是一種樂觀的生活態度。可是,當你明知這是渣男設計的火坑還要睜眼往下跳時,你愛的也太過卑微。“從此之後,薇龍這個人就等於賣給了梁太太和喬琪,整天忙着,不是替喬琪弄錢,就是替梁太太弄人。”她已經陷入了生活的圍城,心甘情願地進來,從來沒有再想過要出去,因爲這裏有她鍾愛的“人”——一個可以爲之託付終生的人。當喬琪說出自己的實話時:總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認我是多麼可鄙的一個人”。她也只能笑道:“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也許,在光怪陸離的生活中,她早已經不再是那個純真的少年,她只是萬千男人玩弄的“工具”。她不再適合天長地久的計劃,只有眼前的瑣碎生活,纔是她畏縮不安性格的歸宿。

喬琪對於這一頭親事還有幾分猶疑,梁太太勸他道:“我看你將就一點罷!你要娶一個闊小姐,你的眼界又高,差一些的門戶,你又看不上眼。真是幾千萬家財的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驕縱慣了的,哪裏會像薇龍這麼好說話?處處地方你不免受了拘束。你要錢的目的原是玩,玩得不痛快,要錢做什麼?當然,過了七八年,薇龍的收入想必大爲減色。等她不能掙錢養家了,你儘可以離婚。在英國的法律上,離婚是相當困難的,唯一的合法的理由是犯奸。你要抓到對方犯奸的證據,那還不容易?”一席話說得喬琪心悅誠服。

薇龍的命運不得而知:榨取完價值後,終被拋棄,一個人獨自品嚐夜的寒冷和黑暗。在錢權至上的社會,只有抵制內心的慾望,才能不成爲金錢的附庸,才能活出真正的自我。願悲哀消散,願你我都不會被現實打敗,勇敢的守護一份最純真的愛情。

花立時謝了,又是新生與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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