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19首飛次日，徐家彙買哈根達斯冰淇淋，聊以相賀。兩支百餘元，妻躊躇不捨，極嫌其貴。曰近有漢堡王，其冰淇淋甜筒僅三元而已。自大飛機立項，妻即從事其中，辛苦備嘗，已十餘年矣。
嗟吾御風行，黯淡青天外。多聞嗤數數，飢色猶未改。神山藐姑射，亦無兒女態。時叱飛龍下，豈徒逞一快？誰信餐風露，貧亦無可貸。所嗟一塵如，泠然飄大塊。忽來人間世，欲窺何梗概？偏愛奇肱族，着手紛光怪。與逐飛車發，星流都不逮。神工大匠能，爐橐竟何在？篤學乃窮年，絕憐人可拜。才雋無萬數，穎異尤出萃。方其製作初，篳輅難爲載。憂思無端倪，湛心生萬籟。如山堆稿畫，脫手愁輕率。一轤自牽合，萬轂互縈帶。翮羽昨垂天，差能蔽東海。罡風無定吹，歸來複誰待？相對如翁媼，神完形獨悴。此生苦聰明，何暇惜眉黛？贈汝一枝雪，雖非花可戴。猶嫌價不賤，恐爲人所賣。明日仍長途，星辰復澎湃。縱能月爲驛，未知天有界。欲乞共仙槎，償汝孤行債。
幾個常見典故：《列子》：“子列子窮，容貌有飢色。”《莊子 逍遙遊》：“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晉張華《博物志》：“奇肱國，其民善機巧，。。。能爲飛車從風遠行。”
夜上陸家嘴上海中心一百十八層觀光廳
叢樓之半雲相縻，其上月出無牽持。尺吳寸楚來足底，虛空一瞬神紛馳。江流出沒如束錦，檐角高下稍參差。信有驪珠火鬣出，蠻珍異鑽爭妍媸。如海洋心藏暗焰，如仙女瞳燃朝曦。如光之山忽飛墜，如夜之咒使人疑。（同行者言及古今鑽石，有海洋心、仙女瞳、光山、夜咒之屬。）倉頡作字尚茫昧，欲窮譬喻無其詞。須臾江霧亦奔湧，珠宮一一沒煙帷。紛紅亂碧倏不辨，雲車風馬誰所司？曰古城隍我不禱，久矣眼底無神祗。四旁奇禍但高視，鱉官鳥吏同其私。（予前年記外灘踩踏事，有“城隍空受拜，江介尚貪眠。向來非一慟，渠儂只愛錢”云云。）誰謂吹衣風激激，欲與鷗鷺相攀追。葭思浪想莫漫有，謳吟頃忽隨煙澌。
雜記
天下爲籠雀羽開，燔毛烙爪那須埋。更呼犬走鳶飛急，都與烹煎作料材。（網上曾見以鐵籠喻中國股市者，是矣。《莊子庚桑楚》：“以天下爲之籠，則雀無所逃。”）
蟣蝨生蠛蠛生虻，紛與飛來若舊盟。縱使同心甘齧臂，也應相吮太忙生。
走拜紛紛我獨尊，尾尻慎勿揹人掀。揹人也莫登高樹，羞煞噹啷粉夾臀。（滬動物園羣猴。）
獅搏新駒隼攫雛，荒原那問孰先誅。下民易虐君知否，嗒舌無嫌味不腴。（同學轉網文論裸貸現金貸，謂其搜刮學生及底層人羣，乃金融圈最後之瘋狂，崩潰之兆也。尚記其言曰：“資本最後一波收割的，是沒有錢的老實人。”文字頗佳，結論則訛脫矣。作者涉世未深，一望而知。蓋自古及今，一切欺凌壓榨，都先施於窮人。窮人盤剝殆盡，則搜求富室。至亡國之際，始及官吏自身。此日窮人猶可欺虐，可知現金貸方興未艾，宜乎資本趨之若鶩也。時電視介紹非洲草原，爲記。）
人間亡命若叢林，坑谷紛羅坎穽新。誰去誰來誰復墮，兒多孱病女多貧。（電信詐騙多於蠅蝱。）
羚鹿無言虎豹非，單于肉食飫鮮肥。哀吹篪竹腥吹角，大獵誰添腹一圍。
黃口啾啾毳羽枯，他鄉父母故鄉雛。傷心誰護誰相攫，稻秸空巢一語無。（二0一五年貴州畢節留守兒童事。）
過天津塘沽。二載前（二O一五年八月）塘沽大爆炸，遇難者百六十餘，多年輕消防員。有短信以父母相托者，聞之慾淚下。
男兒初二十，許國已忘身。結束雖倉卒，未肯稍逡巡。塘沽雷咆作，倏忽失煙津。明知赤焰底，歸來無一人。生死非所念，何勞俗吏嗔。昔爲農家子，故山尚苦貧。藜羹非易與，匆匆復誰陳。臨行託同伴：時一望衰親。
八月二十日自杭州至江西玉山縣，宿三清山上
浙西雲海贛中山，崒兀相連萬簇攢。悵爾孤行煙嶺絕，與誰並峙大荒寒。但尋雞犬巖棲舍，不上仙人羽化壇。彗孛飛流瓜缶落，巔崖迥異下方看。（玉京峯有方士羽化壇。《漢書天文志》謂“客星大如瓜”，“飛星大如缶”云云。）
三清觀有糾察院，置糾察靈官。予望文生義，不樂見之。
老子無爲擅一丘，三清亦動萬方憂。誰教上帝頒嚴咒，多恐仙靈有異流。赭石灘連丹井穴，芭蕉塢養太牢牛。愁聞祅俗紅塵下，鸞詔紛傳噤九州。（山上有煉丹爐井。芭蕉塢在山之西北，有地質公園斷層遺蹟。）
中途逢挑夫，掬澗水而飲，語及生事，所得無幾，亦須計日繳費。十餘年久習於此矣，意頗達觀。同行數裏，頗賴其指點三峯寺觀途徑。
芒屩仙蹤不奈貧，擔夫仍教稅千緡。生非大壑龍蛇種，葬作荒崖土芥民。帝力誅求惟我有，神山沆瀣敢誰嗔。應無貪賄精靈國，別向閒人一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