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失業到失業

      2020年的疫情從新年伊始的一月中旬開始蔓延,隨後全國人民也開始深居簡出的生活模式,社會進入半靜止狀態。於我,元月一號就放寒假了,本以爲好好休息一個多月,二月初就要重新整隊待發,進入一個嶄新的春季學期。

        誰知......正月裏,不能走親訪友,不能看望父母,雖然有視頻聊天,每天能瞭解親人們的生活狀態,從情感上來講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目光交錯的溫暖感。

        每日閒來無事,每天關注手機頭條裏新冠肺炎的數據表和抖音裏發佈有關疫情的小視頻。自不說被白衣天使感動的稀里嘩啦,就是最樸實的民衆在空無人煙的大街上爲百姓的民生忙絡着,眼淚在疫情期間像忠實的朋友每日陪伴!

        好不容易到了煙花三月,又是人間芳菲季,不論柳枝上整齊的葉芽,或是嬌羞的桃花都急急忙忙的展示春的風姿。人們都穿戴整齊,一律佩戴醫用口罩,自覺保持距離在花間、綠葉下大口吮吸春的滋味。雖然每日閒居,但我會變着花樣學習廚藝,以至於家裏的白牆幾個月的時間就蒙上一層灰暗(因爲是開放式廚房)。三月是熱鬧的,我也漸漸習慣深居簡出。

      人大概就這麼矛盾,工作時總想着什麼時候休息,一旦休息了又無限渴望工作!

        四月是身心煎熬的。大多數行業已經復工復產,可我是教育行業,還沒有聽到開學的召喚。但是心有所屬,開學時間只是一個遲早的問題,我一邊安慰自己享受時光,一邊嫌棄這樣的日子。眼瞅着孩子在四月中旬開學了,我還在未知中等待,彷彿一隻打着旋的陀螺,不知什麼時候能停下來的焦急,煩躁充斥我整個身心。我戲稱這樣的日子爲——被失業,被疫情導致失業!

      任憑我忿忿然如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忙亂,無序,在自己的角落裏旋來盤去。我像一隻呼吸枯竭的魚兒,幾次三番的被拋到淺水區。

      五月的我,看着火紅的石榴花從探出頭,到大大方方的咧開嘴笑。週末時我也帶了幾名學生,初中的,小學的都有,價值總算看得見,幫助了孩子,自己也有一些生活的補給,我也就稍稍平復了心裏的寂寥。

        六月一日,兒童節這天迎來一個振奮的消息,幼兒園可以開學了!

      因爲自己所屬的被劃分爲看護點,成爲六月八日第一批園所開學後的第二批次園所,得到的消息是準備開園物資,評審過關後再陸續開園。這些都不是問題,疫情面前準備充分還是應當的。於是遊走於各大醫藥超市,下單備料,不合要求的繼續準備,終於在十號準備停當,遞交資料後,全園開始開展疫情防控學習,入學演練,直至十三日領導檢查結束,滿以爲週一就可以開始開學了!

        無奈在週日下午接到街道辦的電話:火速開會!雖然在去開會的路上,假設過各種結果,當然最糟糕的也猜測到了,但是有一句古話怎麼說的:不到黃河心不死!熬了這麼久,總該是願意看到的樣子吧!

      希望之花未開放在今日清晨,那絕對是在昨晚的暴風雨中已凋零!

        到場後,發現是領導們分散約談,恐怕是有些人的工作不好做吧!總之,就四家負責人到場,而且是第一批約談。說是約談,不如說是宣佈政策政令——“全市取締所有看護點,除了條件特別好的已經對接教育局,所以大家做好遣散工作!”

      “這麼多看護點,這麼多城中村的打工者子弟,到哪去上學?”

      “太突然了,不是剛剛纔安排審批嗎?”

      “我們等了這麼久,扛了半年的房租,怎麼——”

        “......”幾位園所的負責人氣憤地問道,說這些似乎也沒用!工作人員臉上也露出同情、憐憫之色。

      我默默地站起來,點點頭離開!兩年多的心血,突然毀之一但!彷彿自己面對去年新聞上一個鏡頭,一個戶太八號的果農,痛心地站在馬上採摘的葡萄園,而葡萄園剛剛經歷過一次歷劫,殘枝敗葉一片狼藉!

      第二日,信心勃勃的員工們有說有笑的,我一直不動聲色,她們和我昨天一樣,以爲等到了春暖花開!

      當我沉痛地告訴她們時,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小會議室裏突然沉寂下來,哽咽聲,啜泣聲從每個人的喉嚨裏發出來!

        我用一位老師遞過來的紙巾眼淚,苦笑着告訴大家:我們園所沒有死在春天,卻死在了夏天!

      當天大家在朦朧的細雨中做着善後工作,我也於下班前一刻分別發放了工資,她們都走了,我一人癱坐在舒適的皮椅上。

        之後的一週裏,有兩名自願幫忙的老師,幫我打理園所物資清算,也就是拍賣!我拿出五分之一捐給一所有名的公益組織,當公益組織的郭老師把大紅的捐贈證書遞給我時,我的心情似乎有些明朗,就像雨後的天空突然被掀開了一個口子,露出純淨的碧空!那天我這樣寫道:儘管政策傷害了民間教育人的心,但我一如向日葵一樣嚮往陽光,我將自己的愛心用另一種方式傳遞,這或許也算不忘初心。我甚至爲自己的善舉而自我陶醉着。

       

      現實卻是殘酷的,這半年的房租、老師的工資、防疫物資,以及兩年來20萬的投資,卻是如何不能用精神境界高所抹平的,我爲此又借了幾萬元。不得已,其他物品在園所拍賣,東西都很便宜,人們歡天喜地、奔走相告(當然我是心存感激的),桌椅板凳,空調,電視,兩三天的功夫就一搶而空,剩下幼兒園特殊的物品無人問津。

      這幾日我的淚點極低。初中時看《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電影時,只是眼圈有些紅而已!

      我是敏感,但是內心很堅強,壁壘也很堅固。可是這次創業卻讓我如此不堪一擊,究其原因,是因爲付出了心血,付出了愛!

        我把剩下的東西打包,想着丟棄了算了!哥哥聞訊開着一輛皮卡,早上六點鐘就從家裏出發,硬是裝了滿滿一車拉回我的故鄉——郊縣。哥哥說:丟了可惜,老家不住人,有的是地方,以後想做了,哥哥再給你拉回來!我點頭的瞬間眼淚又劃過我的眼眶。

      安排完物品,我一個人把六百多平方的園所認認真真的打掃了一遍,保安叔叔也過來幫忙將垃圾丟棄。

      細雨中,有人來拿遺落的拖把,有人來抽取小小的洗手檯,還有人貪婪地張望着角落裏我遺落的物品,並徵詢着我的意思,我無力地點頭,她(他)們便爭先恐後地奔向自己心所屬的東西,樂呵呵地抱出院子。

      有一位大嬸,笑眯眯地晃動一把拖把,“拿個拖把,要錢不?”此刻的她雖然肥胖,但活脫脫魯迅筆下的“圓規”,我冷冷地回到:不要,拿着快走吧!其實我真想說:g-u-n k-a-i!

      當我把院子的大門鎖上,將鑰匙交給房東時,我的眼神也許是悲涼的,女房東小聲安慰我。定定神,我揮手和她,她們,他們告別!

      我急急忙忙上車,因爲細雨中他們搬幼兒園物品的嬉笑聲太過刺耳......

        先生開着車,我倆一言不發!

        直至快到家時,我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我失業了!”我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 


後記(我想自己頻頻落淚,大概是因爲弄丟了自己的夢想!這幾日,天天有朋友來安慰我,我笑着說:順應政策,也許若干年後學前教育被義務時,或許我的孫子能趕上,那麼我就是義務學前教育的先驅們!誰說不是呢?從被失業到失業,或許我也爲時代變革添磚添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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