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裏的老影院

這個梅雨季,雨特別多特別大。傍晚,隔窗聽着外面湍急滂沱的雨聲,眯着眼睛,任神思在雨中游離,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嚇我一大跳,出去一看,原來是旁邊的老電影院屋頂垮塌了。這個曾經風靡一時、有着許多人美好記憶的場所,終於不堪歲月風雨的侵襲,走完了它近半個世紀的旅程。

近些年來,影院四周高樓林立,但她似乎從來就沒有因爲別人嶄新華麗的外表而自慚形穢過。她安靜地矗立於一衆樓房的中心位置,不慌不忙,樸素中自有一種雍容華貴之態;雖略現古舊,但仍不失端莊大氣,緩緩推開木製厚重的大門,光陰的故事就從那一排排坡狀整齊的座椅中氤氳而出。

也許曾經你和Ta在裏面喫着瓜子看了一部或多部電影;也許你曾經登上過裏面的舞臺表演過,或引吭高歌,或翩躚起舞;而我卻記得陪着上幼兒園和小學的寶貝女兒在裏面表演過……而如今那些盛極一時的熱鬧和輝煌就要成爲歷史了。這個曾經店前鎮文化和藝術的中心,承載着幾代人美好記憶的場所,即將緩緩淡出人們的視線,永不磨滅的是人們流連在心頭的記憶。

曾記得每年正月拜年經過店前街時,總聽到電影院的大喇叭裏面熱鬧非凡:有時候播放着流行歌曲,讓人情不自禁想踏着節拍高歌一曲;有時候就是與電影同步的劇情對話,吸引着人們的腳步——好想進去一看究竟。特別是下午從親戚家裏回來,酒足飯飽之後,荷包裏裝滿着瓜子花生糖果之類的拜年客,不管男女老少,魚貫而入,坐在舒適的靠椅上喫着平時捨不得喫的零食、看上一兩部武打片,那感覺,酣暢淋漓,別提多愜意了。

記得念中學時,枯燥的學習生活之餘,最羨慕的莫過於看一場生動好看的電影了。但往往又因爲囊中羞澀,只能在遠處觀望徘徊,於是少年的心經常向往癡迷着那個神祕的電影院。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每年的元旦晚會,那些有表演天賦的同學積極報名排練,爭取能到電影院前面的大舞臺上去一展身手。當然學校是公平的,我們這些平凡的學生也能免費去電影院坐着看一場同學們自己的演出。每當此時,周邊總有那麼幾個頭腦活絡的婦女,炒好香噴噴的葵花籽,挎着籃子進去兜賣,五分錢一小包,八分錢一大包。每年在電影院看演出嗑瓜子,那是每一個在店中念過書的同學最美好最有味道的回憶了!當然更有少數大膽的男同學約上心怡的女同學,偷偷跑去看電影的。甚至後來有的女同學說,就算什麼都不記得了,但那五分錢一包的瓜子是真的香啊!其實又有誰會相信只記得瓜子,而不記得買瓜子的人呢?懵懂的少年在電影院譜寫着一曲初戀的樂章。無法重來的青春裏,總會有人驚豔了時光,也總會有一個地方見證着悄悄發生的一切。

每當政府有什麼宣傳和表演活動,各個村和單位都會派出代表,盛裝來到電影院;而開羣衆代表大會,傳達中央和上級政府的政策等等,電影院就是大會場的不二之選。所以說老電影院曾經是文化、藝術和政治的中心,爲店前鎮的發展史書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說到電影院,就總會與一個人聯繫在一起,那個溫文爾雅的放電影的胡師父。自影院建立以來就一直由胡師父負責,只是當年那個英姿勃發的青年如今已是滿頭白髮,戴着金邊老花鏡,還在默默護理着老影院。影院塌頂後,爲了排除危險,他請人把屋頂和上面的小紅磚拆除,把殘瓦斷椽和磚塊全部擱進院牆內,只留下包括大門在內三米來高比較牢固的青磚牆,牆頭蓋上縮料布,鎖上大門,把危險和破敗關在裏面。不知道的人從外面看着,還以爲是個大院子呢。

雨中,胡師父清理了大門外面的碎磚土,轉身準備回家。我問:“胡師父,就這樣放這裏嗎?是不是要做新的?”胡師父安靜地笑了笑:“是的,我只能做到這樣,不把危險留給行人。剩下的由政府安排吧。”看着胡師父最後鎖上大門,一絲不捨湧上心頭:是啊,時光的腳步一刻未曾停歇,有一些美好終將被封存,任憑歲月更迭,老電影院始終是光陰裏最完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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