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與黃州

蘇軾與黃州

說起蘇軾,就不得不說黃州。“烏臺詩案”是他人生中的一次劫難,但這段經歷也成爲他人生當中最爲重要的一部分。在黃州的四年時光裏,蘇軾慢慢地參悟人生,最終在這裏實現了人生的蛻變。這個蛻變,大致經歷了四個階段。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初到黃州,寓居在一所叫定慧院的寺院中的蘇軾,內心是孤寂的。在《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中描寫了此時他的孤寂: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這首詞開篇的十個字“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很是驚豔時光。從字裏行間,我們感受得到那份油然而生而又揮之不盡的孤獨。

孤獨當中,蘇軾也渴望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我們又何嘗不懂他心中那劫後餘生的孤寂和對縹緲未來的無力之感。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蘇軾一向對喫很有研究,但在黃州,他卻過了一段揭不開鍋的日子。

幸虧蘇軾名滿天下,好友衆多。在好友的幫助下,蘇軾有了一塊地可以耕種,就命名爲“東坡”,並躬耕自給。蘇軾親身躬耕之後,他的心態也逐漸從孤獨變得豁達、平和,但心中還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傷感。有《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一詞爲證: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這首詞從主題來看非常簡單,表達出了詩人對世事的厭倦,想要從中超脫。很多人喜歡這首詞的最後兩句:“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認爲這兩句表達出了蘇軾曠達的心胸。但這首詞最讓我關注的是下闋的開始兩句:“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說的是,我們常常厭棄這身體所想的和自己的追求並不一致,本來自己已經淪落至此,何必又去憧憬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期待呢?這些期待,飽含了仕途當中的想官復原職或者想更進一步,同樣也表達出了對理想生活的一種期盼。

一蓑煙雨任平生,也無風雨也無晴

被貶兩年多後,蘇軾對這裏的生活,已經是相當適應了。他不再孤寂,也不再擔心生計問題,更有了一種隨遇而安的灑脫。這種灑脫在他的一曲《定風波》中表現得最爲明顯: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後人提到蘇軾的詞,在論述其曠達心態的時候,往往會把這首詞上闋當中的最後一句拿出來,也就是“一蓑煙雨任平生”。而我,更喜歡這首詞的最後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

在他這首詞的小序中,蘇軾寫道:“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

“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可以看得出蘇軾的從容不迫。經歷過“烏臺詩案”後,還能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嗎?他已不再是兩年前的自己,也不再被憤怒的情緒所束縛,而是以一種樂觀灑脫的心境來面對現實。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蘇軾被貶黃州的幾年時間,身體和心靈都得到了恢復。並且,年過不惑之年的他,對人生對命運有了更清楚的感知。雖然現實的生活依然免不了困頓,但是他的精神世界已經昇華了。他和朋友們吟詩作賦、縱情山水,留下了諸多精彩的作品。

元豐五年八月,蘇軾泛遊黃州赤壁,更是寫下千古絕唱《念奴嬌·赤壁懷古》。這首詞向來被認爲是豪放詞的巔峯之作。自然界的江水日夜奔流,流入作者心頭,卻展開了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歷史的長河當中,三國赤壁,諸多豪傑,讓詩人的內心雄健有力。

一句“千古風流人物”,一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歷史的畫卷當中,那人也曾經功成名就;歷史的長河當中,那人也曾青史留名。對照今天的自己,卻已“早生華髮”,不覺間慨嘆今天的人生失意。一句“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從歷史回到現實,又從現實回望整個歷史時空,非蘇軾曠達之胸懷,不可爲之。

蘇軾把黃州的風土人情和自己的人生境遇融爲一體,成就了自己“唐宋八大家”之一的美名,也成就了黃州光輝的文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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