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姐姐的囑咐，我每天早晨去體育館的健身器材那裏練習拉伸，姐姐告訴我：六七點正是早鍛鍊的高峯，你去健身器材那裏是輪不到你的，那個拉伸器材很搶手，要排隊等候，有時候，排很長的隊，你八點去，人基本都回去了，體育館九點關門，你就可以去那裏的器材上鍛鍊一個小時。
體育館只在晴天開放。連續下雨多天後，好不容易等來一個晴朗的日子。我興致勃勃地來到體育館。
八點的體育館，除了足球場上的幾個教練和一羣活蹦亂跳的男孩外，跑道上幾乎沒有人。
我先跑了兩圈，碰到了李老師和她的老伴還有外孫女，李老師是我前幾天碰到的切磋過肩周炎和鍛鍊方法的人。她操着一口漢腔，會拉小提琴二胡，會電子琴，是我們本地老年大學的音樂老師。
李老師很熱心，告訴我練習健身操，還教我一些動作，站在雙槓上，教我怎麼使勁，怎麼扭動身體，做好肩頸部的拉伸。
在一個拉環處，有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也在我的對面拉伸，她問我：看樣子您也是身上疼，是吧？
我告訴她我的肩周炎很厲害，治療了很久，目前在中醫院掛牀理療。
她說她的手發麻，也一直在治療，最嚴重的時候，雙腿走路不利索，得病期間硬生生地疼瘦了二十斤。
她告訴我她在貼膏藥，昨晚纔開始貼的，有些涼嗖嗖的感覺，還有昨晚比往日睡得好。
“要不，我跟你打電話，把那個人叫來，你也買點膏藥試試？反正也不貴，一張膏藥才十元錢，住院的費用哪一天不是兩三百。萬一有效果呢？”
“我昨天找到賣膏藥的那個女人的家裏去了，在道士灣，那個女的家裏的房子很大，像別墅，就在城鄉結合部。但是她爲人很低調，很實在。你放心，我不會騙你，我和你同病相憐，也巴不得你減少疼痛。”
說話的時候，她打電話，讓那個女的過來了。
看到女人的行頭，我幾乎不敢相信，現如今，我的身邊我們小城還有如此樸素得有點寒酸的女人。
只見：一個身材瘦高，頭髮扎着馬尾辮的女人，戴着口罩，露出她雙眼和眼角的皺紋。她肩部斜挎着一個棕色的包，那是我見過的最寒磣的包，全部脫皮，皮包上斑駁得讓人不忍直視。她的腳下是一雙很大的塑料涼鞋，露着她長着的碩大柺子的大腳趾。一雙手上的指甲鏽跡斑駁。她的站着的雙小腿間，夾着一個蔑制的貨籃，籃子也跟女人一樣飽經磨難，這邊癟着，那邊掉了一根篾。竹籃子裏有一個布制的紅袋子，裏面裝着的是女人賣的膏藥。紅袋子上面，居然還有兩個補丁。一種久違的感覺，我已經好久都沒見過補丁了。
女人見到我，就不緊不慢地跟我講解她賣膏藥的原因。我14年在四合那裏的針織廠上班，有一天趕早班，我的電動車被一個婆婆的摩托車撞倒了，我雙耳大出血，出了快一臉盆血，然後腿部骨折。在同濟住了兩個月，纔出院回家。回來後腿不太利索，還很疼。我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深圳，小兒子在南寧市政府。南寧不是挨着越南，有一次越南的產品在南寧開展農貿會，我兒子接洽了一個越南的膏藥產品。據說可以治療風溼骨痛頸椎病。她看到我腿疼，就寄了幾合膏藥回家，沒想到，我貼完不到一合膏藥，我的腿疼的毛病就好了。我家在城鄉結合部，會被開發出來，縣裏和市裏不斷有人到我們村丈量土地，覈實面積。爲了照好自己家的地基，我就沒有外出打工，但是要生活啊，我想着膏藥效果這麼好，因爲各種原因，疼痛的病人那麼多，我何不賣膏藥呢？因爲膏藥的治療效果很好，於是一傳十，十傳百，買我膏藥的人越來越多。有時候我去周邊的鄉鎮賣膏藥，開闢市場。有人建議我在城裏開一個專賣店，我想開店不是要門面嗎？再說我老伴走得早，我一個人，開店也不方便。就這麼騎着自行車，到處走走，送哈貨，鍛鍊了身體，我感覺很好的。
李老師買了十貼，我也買了十貼，也不很貴，十元一帖。
她不兜售也不誇大，也不鼓吹讓我們多買，也不創造斷貨的假象讓我們搶着買。看在她的樸素與實誠上，我相信了她。
她的身上，有我好久沒有聞到的泥土的清香，有着中國早些年的勤勞善良樸實與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