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時節,落葉昏黃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們兄弟三個,一個多小時就把豬欄清理地乾乾淨淨,又往豬欄裏墊上了新土。上面臺子也用鐵杴,掃帚打掃得一乾二淨。

“行了超哥,你也跟着受累了,體驗了一下生活。”小義走上來對我說。

“去洗洗吧,太髒了這活。”堂兄招呼我。

奇怪,剛開始時,捏着鼻子躲不了的臭味,我身在其中幹了一個多小時,反而沒注意到臭味,但是出了一身臭汗。

“我得好好洗洗,擦一擦,出了一身汗。”我說着朝水井走去。

“海超,別脫光脊樑了,天涼了,感冒着。”老黑看我想把上衣都脫了,阻止並囑咐我。

“好吧,我用毛巾擦擦脖子和臉。”我說着擼起了胳膊,放棄了脫光上身的打算。

我仔仔細細地用肥皂洗了胳膊,洗了臉喝脖子。前後打了三四遍肥皂,儘管參與幹了,但心理上還是有反應的。

“進來喝水吧超哥,好樣的,什麼活都能下手幹!”小義贊到。

我好容易洗乾淨了,其實是在過心理關,總也感覺沒洗乾淨。

“咱不進去喝水了吧?出去轉轉吧?”我跟兄弟們提議。

其實我是想出去在外面散散自己身上的臭氣。

“好!出去轉轉看看我們這個大莊。”小義打趣地說。

其實我們這個村莊很小,只有六七十戶人家。儘管小,村裏卻有兩個灣,莊北邊那個灣較大,也較繁華,因爲身處村莊的東西交通要道。

所以村裏雞鴨鵝們都喜歡來此聚堆,雞們在岸上轉悠着追逐嬉鬧,捉蟲喫。鴨子和鵝就各自踱着方步,或翻着外八字腳,撲棱棱地急三火四地衝下了水。

別看在岸上走得不好看,略顯凌亂。但鴨子們一下了水,就顯得的那麼高冷淡然,就那麼悠然漂浮在水面上,沒有了岸上的慌亂。

其實兩隻腳在水裏狠忙活着,但外界都看不到它們的辛苦努力,只看到了鴨子們的坦然。

大鵝是灣裏的老大,翻着外八字。左歪右晃,這裏逛逛,那裏看看。像是在視察自己的領地。甚至有一兩隻大黃狗侵犯過來,大鵝也敢把長長脖子貼近地面,擺出一副廝殺的架勢,要決一死戰。

黃狗也是沒事來溜溜彎,沒必要跟大鵝鬥個你死我活,悻悻然一步三回頭的逃走了。

看着灣邊有些着急的人家冒出的裊裊炊煙,我此刻真的體會到了音樂老師那天描述的農家與世無爭,悠閒淡然的生活。

耳邊像是蕩起了團支書那首悠揚動聽的《又見炊煙》。

“超哥,黑哥,去一支路看看吧。”小義把我從思緒中拉回。

一支路是老家村東頭的一條南北向土路。

“好的好的,第一次發現農村真的很美。”我走在出村的路上和老黑說着。

“有些感觸了吧?”老黑笑着說,“生活需要用心去體會。”

“農村能有什麼好?還是城市裏好,啥都有,人多,車多,熱鬧。”小義走在前面回頭插了一句。

“你現在還年輕,不懂你超哥剛纔理解的東西。”老黑慢悠悠地跟小義說到。

“嗯,我是挺想去城裏,等很俺爹學兩年種子,過上兩年,我也去城裏打打天下。”小義看樣子心存高遠。

“我支持你的想法,小義,人是應該多出去看看,多出門闖闖,尤其我們男人。”我贊同着小義。

“說不定還能去煙海,超哥到時要罩着我啊。”小義往回走了兩步,摟着我的肩膀說。

“沒問題!兄弟。我們男人就算讀不了萬卷書,也必定要行萬里路!”我也摟過小義,拍着他的肩膀說。

“對!男人來講,增長見識是很必要的,見多識廣嘛。做人做事,看問題就不會那麼小家子氣了。”老黑也贊同我的看法。

“老大怎麼沒跟出來?”我這時發現堂兄沒在。

“大哥可能又自己看書去了,大哥性格比較怪,不知他心裏想些什麼。”小義說。

“你小孩,不懂。大哥是心裏有心事了。自己在跟自己對話呢。”我笑着跟小義說。

現在一支路向東望去,金秋時節,快要成熟的玉米個個飽滿,在微風中晃動着自己豐腴的身姿,傳來了整齊的刷啦啦的響聲。

路上已經有早落的黃葉了,預示着金秋時節即將到來。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我反而心裏空蕩蕩的,我不知道我的收穫在哪裏,沒有那種收穫果實的踏實感。更談不上什麼喜悅感。

“老黑,看樣子我要想別的辦法了。”我把頭貼近老黑的耳朵小聲說。

“嗯嗯。”老黑點點頭,“看樣,二叔這裏是走不通了。咱倆再合計合計。”

“在這樣沉甸甸的收穫季節裏,我反而感到空落落的。老黑,你有過這種感覺嗎?”我眼望着遠方,問着老黑。

“曾經有過,也慌亂過,但當我想好了,我要什麼,自己到底能幹什麼後,心裏就踏實多了。”老黑還是不改他一貫的淡然風格。

我看着腳下這條小土路,依稀又看到了父親獨自走向遠方的背影。

這一路,田裏搖晃着的玉米秸,沉甸甸的玉米穗,倒像是壓在我心上的巨石,讓我喘不上氣來,躲又躲不了,起又起不來。

看着父親的背影越走越遠,身影越來越傴僂,步履越來越蹣跚。

我本來是有能力隨父親前行的,有能力攙扶起他的臂膀,支撐住他老去的背影。可現在我再如何努力伸手,卻怎麼也夠不到了。

我錯過了什麼?我還能追上父親闊步向前的那刻嗎?這會是我的永生遺憾嗎?

我自己狠勁的搖搖頭。

“怎麼了海超?”老黑問我。

“你現在對未來就那麼明確嗎?不感到迷茫嗎?”我又追問他。

“順其自然,一切隨緣。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其實老黑讀的書不少,嘴裏經常會整出一些超出我們年齡的詞。

我那會還不是太理解老黑的話,雖然知道什麼意思,但心裏沒有任何這方面的領悟,中年以後,回想老黑當年的很多話,做的很多事,真的感覺他是有些不凡。

包括,許多年後老黑救了我一命。我才領會到什麼叫緣分,才真正理解到當年我們兄弟幾個在酒桌時,老黑說的那句:“我們兄弟的相識,老天必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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