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可若沒有婚姻，愛情將死無葬身之地。可對王蕊來說，婚姻就是愛情的殺手，但不是一槍致命，而是一滴血一滴血地放，最後想奮起反抗時會讓人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當王蕊一個人靜靜地審視她和孫磊之間的關係時，才真切地感受到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將他們的愛一點一點地割掉，不知道餵給了哪條狗。
她不知道到底是隨着相處時間的增長而讓對方暴露了本性還是環境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總之，她越來越看不懂孫磊了，也不想和他繼續過下去了。
當王蕊試着把自己的婚姻狀況向身邊的人吐槽後，令她鬱悶的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體會她的感受。
甲說，“他一定是太愛你了。”
乙說，“和我家那位剛好是兩個極端，他一天到晚只知道玩遊戲，根本就不管我。”
丙說，“只要還過得下去，就別走到離婚這一步。”
丁說，“可是你離婚之後呢？萬一下一個比他更糟糕呢？”
就連她媽也說要她多忍耐一下，天下沒有哪個男人是十全十美的。可王蕊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換來的結果只會是對方的變本加厲。她也根本不需要他多麼完美，只求尊重她就行，可連這一點都是奢求。
當傾訴得不到理解，當抱怨得不到安慰，甚至會被當成是矯情，索性就停止祥林嫂般的喋喋不休。俗話說寧可拆十座廟，也不毀一樁婚。所以她能理解別人勸和不勸離的態度。
可俗話又說婚姻如飲水，冷暖自知。只有她自己清楚內心的感受，也知道沒有人能夠代替她去做出某種選擇。
從相識到相愛到結婚，共同走過了八年，爲什麼現在會變得無法忍受對方了？他們的故事其實很簡單，似乎幾句話就可以說清。但其中的心路歷程，就得繞山路十八彎——
02
王蕊和孫磊以前談戀愛的時候，還是很甜蜜的。他們是同事，一起上下班，一起談談工作上的事情，小日子過得還算順風順水。
結婚後，他們就一起辭了職，在家鄉的小城市開了家小喫店。孫磊做廚，她負責打下手，招呼顧客、收錢、搞衛生等。夫妻店經營得好，即便是再小的攤位也可以做得紅紅火火。
每次數錢的時候，他們常常笑得合不攏嘴。生活雖然累一點，但是覺得很開心。直到王蕊懷孕後，孫磊怕她太勞累，就讓她在家裏休息，要他媽媽去店裏幫忙。
懷孕、生子、哺乳、照顧孩子，一晃就是三年多。在這期間，她有時候會去店裏轉轉或者幫下忙，發現生意已經大不如從前。
難怪孫磊會指責她亂花錢，可他也許是因爲面子問題或者是不想讓她擔憂而一直沒跟她說生意變差了。
當孩子上幼兒園後，王蕊想去找工作了。當了幾年的家庭主婦，感覺都要與這個社會脫軌了。可孫磊要她像從前一樣，和他一起打理這家小喫店。
儘管內心十個不願意，但王蕊還是從了。之所以不願意，是因爲她其實壓根不喜歡這種油膩膩的環境。做了一段時間後，生意並沒有多少改善，她想着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她跟孫磊提出想去別的地方看看，是否有合適的工作。他猶豫了一陣，同意她去了。在街上轉悠了大半天，終於看到一家男裝店招人。店主問了幾個問題，覺得她各方面都合適，就聘用了她。
王蕊做這份工作時感到很快樂，也找到了一種價值感。以前她就是在客服部的，知道怎麼更好地與顧客交流，所以賣衣服也越來越得心應手。
自己有收入了，花錢也花得有底氣。經常給孩子買玩具買喫的，偶爾會去做個SPA什麼的，有時還要拿錢給孫磊還房貸。
03
本以爲生活會朝着更好的方向前進，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王蕊發現孫磊看她的眼神變了，經常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說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說現在生活壓力這麼大，她還總是買一堆沒用的東西，一點都不懂得理財。她就納悶了，我花自己的錢怎麼了？
何況她給自己買件三百塊錢的衣服都要再三掂量下，而給他們父子倆買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難道這是自私的表現？
他說她在家時，也不收拾下亂七八糟的房間。可她上一秒收拾了，下一秒就被他們搞亂了，索性就懶得管了。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能忍了，最不能忍受的是孫磊一點自由也不給她。他希望她是那種下了班之後就立刻回到家裏洗手做飯的賢妻良母，可她也需要有自己的社交生活啊。
工作之後，王蕊就結交了一幫朋友。有時候他們會叫她一起去喫飯，回來得晚了會被孫磊數落一頓。他說她現在不像一個正常的女人了，整天就知道跟不三不四的人混。
之所以孫磊說人家不三不四，是因爲有一次他發現其中有個人是腳踏兩隻船。哪知道他很看不慣別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怕她也被帶壞了。
而且因爲她每天面對的基本上是男顧客，孫磊也會擔心這擔心那的。說乾脆叫她辭職算了，別因小失大。
“你說得倒是輕巧，沒有這份工作，哪來的錢來養活一家子？”王蕊生氣地懟他。
“我們再想想辦法，好好經營這家店好嗎？”孫磊的語氣裏有一種乞求的味道。
看到他皺着眉的樣子，她既可憐又有點害怕他。她何嘗不知道他所承受的壓力？可她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家庭好啊。
王蕊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歡且適合的事情，要放棄的話，講真她做不到。“如果你愛我，爲什麼不肯支持和相信我？”她無奈地問。
“如果你愛我，爲什麼不肯支持我？”他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
“你還要我怎麼支持？也把我捆在店裏一起喝西北風？你知不知道你好幾個月連房貸都還不起了？”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掉下來。
“你是不是嫌我窮？王蕊，我總算看清楚你了。”孫磊指着她的鼻子大聲說道，字字句句就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子割向了她，讓她沒有了力氣再去爭辯。
還有什麼好爭辯的呢？嫌你窮？虧你說得出口。當初要不是衝着你對我的那點好，我會嫁給你？王蕊鬱郁地想。
04
可能是想彌補自己的愧疚感，可能是另一種監督方式，也有可能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孫磊提出來每天要接王蕊下班。
接了幾天後，她說不用你這麼辛苦，而且有時時間套不上，一方總要等另一方，反而浪費了不少時間，走路都能走到家了。他說不介意，除非真的走不開就會打電話給她不能來接她了。
行，隨他的便吧。可有一次，他遲遲沒有來，王蕊在路邊等了半個小時。有輛車子停了下來，並按了下喇叭。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她認識的一位顧客。
“你住哪？這麼冷的天，我送你吧。”顧客好心問道。
“沒事，我在等我老公，他馬上就過來了。”她客氣地擺了下手。
他沒再說什麼，往前開走了。過了十分鐘，他又過來了，“怎麼還沒走？快要下雨了，我送你一下吧。”
王蕊站在那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大冬天的，手和臉都快要凍僵了。心一橫，就上車了。她問他怎麼又轉回來了，問完後覺得哪裏不對勁似的。
他笑了下說就想看看你有沒有走。她正要說什麼，就接到了孫磊的電話，說馬上就可以過來了。
“不用來了，我都走了。”王蕊強忍住沒發火。
“你是怎麼走的？”那邊咆哮道。
“我，我打車啊。”說完就掛了。
掛完電話後，才後知後覺地跟車主說了句不好意思，轉而說，“我就在前面那個路口下好了，今天謝謝您了，先生。”
“沒關係。”
關上車門的一剎那，她就見到孫磊騎着摩托車過來了。心想糟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王蕊假裝自己沒有見到他，同時有種僥倖心理，希望他沒有看到她，於是她就擅自往前走。
“王蕊，你給我站住！”火藥味十足的聲音穿透冷冽的風聲傳了過來。
她果真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心裏在想着即將要發生的一場暴風雨。
“你不是打的嗎？剛剛是坐誰的車？”語氣裏是滿滿的質疑。
“一個顧客，他碰巧經過。”她實話實說，隨之表現得理直氣壯，“我說了很多回，這麼冷的天，我寧願擠公交車也不想坐摩托車，可你爲什麼就是不聽呢？”
“你別轉移話題。我問你，別人的車，是不是坐得很舒服啊？”
天哪！又來了，又是這種陰陽怪氣的語調。“人家不過是順路捎了我一段而已，你是不是想把我凍死在路邊啊？”
“我就要凍死你了。”孫磊說完，一踩油門，走了。
留下王蕊一個人在路上像瘋子一樣地喊道，“孫磊，你TM的就是個王八蛋。”
淚水一流，馬上就被風吹乾了。風颳着她的臉，很是生疼。她不停地給雙手吹着熱氣，可憐兮兮地一路走回家了。
王蕊不想理他了，無論他說什麼，都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他時而說幾句打擊人的狠話，時而像條哈巴狗一樣低三下四地希望求得她的原諒。這兩種狀態完全是判若兩人。
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但爲了孩子，爲了家庭，她又一次，忍了下來。
05
也許，許多人會認爲，這是孫磊愛她的表現。可只有王蕊自己清楚，如果愛，她的內心一定是很舒暢的，可爲什麼只剩下一種像是被困在一片狹小空間裏的窒息感？
每當見到他的樣子，或者是隻要聽到他的聲音，她都會感到誠惶誠恐，害怕他不管不顧一味地往她身上潑髒水。她畢竟不是銅牆鐵壁，總有些冷嘲熱諷會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
有一天，她在附近的店裏買水果，跟老闆聊了幾句。孫磊在老遠的地方就看到了她，並叫了她一聲，見那表情估摸着又離不開一頓奚落了。哎！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他劈頭蓋臉地問，“你就那麼喜歡跟人家聊天啊？啊？瞧瞧你當時那表情，臉都要笑出一朵花來了。”
王蕊本不是一個愛吵架的人，硬是被他逼得像個潑婦一樣吵。也許當所有的怨恨與委屈積累到一定值時，就會全面爆發出來吧。
回去後，她把房間裏所有能扔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上，扔完後還不解氣。隨便撿了幾件衣服塞在行李箱裏，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
“你有種出了這扇門，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她把門摔得天響，老子就不回來了！走出了這個家，就像走出了牢籠，像一隻渴望自由的小鳥一樣飛向了天空。
她關掉了手機，從熟悉的環境裏蒸發得無影無蹤。獨自在不同的城市裏穿行，或見見以前的老朋友，或自己散散心。
未來的路要怎麼走，王蕊想了很多很多，但還沒有定論。只知道此刻的她，需要這麼一個契機來讓自己的靈魂與身體喘口氣。
也許有一天會回到那個她曾經付出過並傷害過她的家，也許會毫不留情地走法律程序和他離婚，也許就這樣一直飄蕩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