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曉曉左手拿着降職通知單，右手握着的手機上現出自己親愛的男友光着上半身摟着一個女孩兒笑得仿若人生贏家。
——當然那個妖豔如花的女孩兒並不是她張曉曉。
她張曉曉忙於生活，疲於奔命，被工作累成一隻氣喘吁吁的狗，何德何能擁有那麼一張溫室花朵一般嬌嫩的臉龐。
曉曉捏緊了通知單，呆呆地盯着手機屏幕，覺得自己失業加着男友劈腿，一瞬間彷彿連中大獎，一顆脆弱的心如墜冰窖。
渾渾噩噩地打開家門，曉曉順着牆璧癱坐在地上，手機忽地一閃，曉曉瞥了一眼，微信通知欄上是她前腳出軌的男友發來的消息：“寶貝兒下班到家沒？老公今天工作好累，老公超級想你”
曉曉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回了一個老婆也想你的可愛表情包。
後背靠着的牆壁冰冷，手機從手中滑出摔在地上，曉曉無力地把頭埋在臂彎。
自己今年已經三十歲，要分手麼？曉曉的眼角流出一滴淚水，那自己這麼多年豈不是活得像個笑話。
02
曉曉一臉麻木地聽着電話裏的女生推銷，要不是因爲失業了有點感同身受覺得大家都不容易她早就二話不說掛了。
“……Paranoia 口紅是現代科技的最新發明，專爲陷入低谷的女孩兒出現。小姐你被男友拋棄了麼？被公司炒魷魚了麼？被嫌棄年齡大不能再擁有一段甜甜的戀愛了麼？沒事小姐，塗上我們Paranoia 口紅，一種色號一種巔峯人生！”
曉曉覺得這可能不是推銷，是被某個人僱來專門踩她痛腳的。
曉曉在心裏默默跟着唸了一遍那拗口的品牌名稱，輕輕地晃了晃因爲長時間舉着手機而有些痠痛的右手，在口中醞釀着一句冷酷無情的“抱歉我不需要”，爲掛斷電話做着充分的準備。
“小姐我們送您免費體驗三天！”
“……好，我要一隻。”曉曉覺得自己充分體現了國人的本質。
03
男友說要出差，算算已經五天沒跟自己見面了，曉曉拆着快遞，裁紙刀流暢地劃開層層包裹的透明膠帶，發出“噗嗤”的脆響。
伸出手從裏面掏出一個黑色長形管，——是一隻正紅色口紅。
正紅色麼？曉曉嗤笑了一聲，自己倒是個正宮，只可惜不如小三來的年輕貌美討男友喜歡。
開蓋、旋轉、塗抹在上下脣中央，曉曉輕輕抿了抿，接到了男友的電話。
“喂，是曉曉吧？”
曉曉的心突然一跳，剛上嘴的口紅莫名覺得有些拔敢，她努力維持着如常的語氣：“嗯嗯親愛噠是我，怎麼了呀？”
手機那邊窸窸窣窣，接着傳來一個女孩兒嬌滴滴的聲音：“哎呀人家要你見面跟她說嘛……”
“下午三點，老地方見。”
男友，不，現在是前男友，利落地掛斷了她的電話。
曉曉覺得這口紅來得可真及時。
04
推開貓之屋這家她和前男友以前經常來的咖啡店的玻璃門前，曉曉心如死灰，覺得不管是在年齡方面還是在魅力上自己都輸定了。
下意識地捏了捏挎包上的兔子玩偶，曉曉告訴自己你纔是正宮你應該硬氣你應該一巴掌甩過去告訴他們自己不稀罕。
她深呼氣，跨步朝約定的位置走去。
店裏的掛鐘顯示兩點四十五分，前男友和小三都還沒到，曉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有侍應生走過來詢問需要什麼服務。
“老樣子。”曉曉擡頭朝侍應生禮貌一笑。
侍應生愣了愣，一張潔白的小臉瞬間變得像廚房放着的熟透了的小西紅柿。
“稍……稍等，姐姐！”年輕的侍應生捂着臉跑地飛快。
怎麼了？曉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沒想個明白，就看見玻璃門被推開，一個女孩兒挽着自己的前男友笑靨如花地朝自己走來。
曉曉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然後她看到了突然奔過來撲在自己腳下的前男友。
以及痛哭流涕說着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犯賤是我不好的漂亮小三。
曉曉：？？？？
一時前男友秒變現男友，妖豔小三被千夫所指，整個咖啡店的人都豎起大拇指唾沫橫飛地讚美曉曉霸氣側漏教夫有方是新時代女性的模樣。
05
晚上曉曉窩在沙發裏一頭霧水地思考白天發生的一切，手機“叮”地一聲提示曉曉收到了一條短信：
“張小姐您好，我是Paranoia 口紅的官方負責人，‘正宮紅’想必效果非常好，不知您有沒有繼續購買的意願，我將竭誠爲您服務，助您走上人生巔峯。”
曉曉看着短信下附帶的鏈接，抱着“再試一次”的態度又購買了一隻“職場紅”。
第二天醒來曉曉看着填滿郵箱的“速來任職”郵件覺得好像在做夢。
左下角男朋友的微信閃爍着溫暖的黃色的光。
“寶貝兒老公給你買了一條施華洛世奇天鵝項鍊。”
“老婆大人什麼時候出來老公好想你呀。”
以及很久沒有聽到的：“寶貝兒我愛你。”
曉曉眼睛酸澀，熱淚盈眶，覺得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06
熱戀紅、交際紅、學院紅、家長紅、逛街紅、聚餐紅……
因爲塗上口紅，曉曉成了所有人羨慕嚮往的對象。
工作裏領導看重，表彰大會上“張曉曉”這三個字一次又一次被提及；愛情裏男友忠心，颳風下雨一天不落車接車送；生活裏呼風喚雨，聚餐唱K總要詢問曉曉想要去哪裏。
曉曉覺得自己靠着口紅走上了人生巔峯，Paranoia 簡直就是寶藏。
曉曉愛極了裁紙刀劃開快遞紙盒的聲音，那簡直宛如天籟，是世上的所有美好一同朝她招手。
口紅，是曉曉通向美好生活的唯一入場券。
支付寶裏的餘額一次次被清空，花唄總是借了這個月去補上個月的漏洞，普通借貸滿足不了曉曉買口紅的需求，她點開了網頁上閃爍着的“無息貸款”的明知道是虛假欺騙的廣告。
我這一切都是爲了更好的生活，曉曉坐在地板上，看着滿牆的密密麻麻的口紅，點下了“確認支付”的選項。
07
當一羣荷槍實彈的警察衝入曉曉的出租屋裏時，曉曉正塗上最後一隻“人生美滿紅”，那一瞬間曉曉彷彿看到了男友捧着一大捧玫瑰單膝下跪。
“已成功逮捕，”一位警察將冰涼的手銬戴在曉曉滿是針眼的、枯瘦如柴的胳膊上，銳利的眼睛一掃房間裏的狼藉：“剩下的全部帶走！”
曉曉卻置若未聞，只是半眯起眼睛，下意識地張開毫無血色的脣：“……口紅……我願意……”
08
“Paranoia 是一種僞裝成口紅的新型毒品，其傳播速度快，致幻效果嚴重……Paranoia 翻譯成中文即爲‘虛妄’。”
“虛構一切美好，妄想皆爲幻夢。”
文/小池塘
配圖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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