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之前,給青春舉辦一場葬禮

關於死亡

畢業六年,我身邊的好友、同學已經紛紛踏入到人生的下半場。

結婚、生子,不管他們的雙肩依然單薄抑或厚重,都義無反顧的開始扛起身爲父母,照顧家庭的重擔。上週末去西安參加考試,看望了一位發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目睹着即將而立之年的他,變化的不僅僅是略顯油膩的身材和衣品,更是他抱起女兒時眼神裏的溫柔,那一瞬間,我除了旁觀他的幸福之外,內心卻又忍不住隱隱刺痛,時光如流,有些回憶無論怎樣還是被我在時光裏丟棄了,我們少年時瘋狂不羈的歲月,就像是臨近夏末從樹幹中泄出的餘暉般,再也回不去了。

作爲成年人,尤其是一個馬上三十的成年人,我們總是告誡身邊的人一定要像前看,不回頭的向前看,身邊的人也同樣如此般鞭策我們,甚至在村上春樹的《舞!舞!舞!》中也提到:你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不準情緒化,不準偷偷想念,不準回頭看。去過自己另外的生活。是的,想念和懷舊往往令人神傷和憔悴,就像是希臘語中對此的解釋,“懷舊,是舊傷口上殘留的疼痛,是你內心深處的一陣刺痛。”

懷念過去,又總會不經意的敲打你那些經歷過的次次告別。在我兩年前,也就是26歲時失去了一位非常好的朋友阿盛,因我交際有限,可以被我稱之朋友的人也寥寥無幾,只記得在他葬禮上的我看着躺在那裏再也不會動的他,有的只是錯愕與失落,當時的我只是無法相信那樣一個在我生命裏鮮活的人,竟毫無徵兆般的離去,我無法接受和理解,而在當時,我也並未真正明白失去一個人對我有何意味。

直到前段時間我獨自一人去一家咖啡廳喫飯,一個典型盛夏的夜晚,長空寥廓,咖啡廳內略昏暗的裝修風格讓夕陽時隱時現,我一人就坐,隨便點了一份黑椒牛肉飯與美式炸薯,看着一場CBA北京隊的比賽,忽然一股巨大的情緒湧上心頭,如同暗夜裏森林中的迷霧一般無法散去,令我幾乎窒息,幾欲涕零,我才意識到我的人生中再不會有像阿盛那樣清澈乾淨的人,如同那些個夏日裏籃球場上滴落的汗漬和嚥下汽水時的吞嚥聲,一起被鎖在了我心田裏一個不知去向的地方。

沒錯,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爲生的一部分永存。


關於愛情

和三十歲以上的人聊天,大多數的話題會有意無意的避開愛情的字眼,似乎愛情成了一根倒刺,不敢碰也不能碰,一碰就是矯情。猶記得多年前一位異性朋友在剛分手後打電話找我傾訴,說她刪了前男友的照片、聊天記錄、和通信方式,然後惡狠狠對我說,“我會遇到更好的人,開始新的人生。”

在我的認知裏,愛情這種事情就像兩個人左右兩頭拉着一條很長的皮筋,先放手的人若無其事,而另外一個人卻痛徹心扉。我無法完全解釋清楚到底什麼纔是真正的放下和放手,每個人對此或許都有不同的定義,但在我的理解裏,放下一個人這種事情本身就徒勞無功,往往越是在分手秀自己過的多好的人,在深夜買醉後的街邊卻又顧影自憐,無法自拔。

的確,分手這件事情總是能夠給人帶來巨大的孤獨感,曾經共同生活時用過的器具,深夜看完電影后壓過的那排馬路,旅行時一張張甜蜜而如今令人心酸的照片,那些刻骨銘心的回憶都會帶給人巨大的落差感,就好像一個落魄的乞丐在夢裏成爲了國王,在最富有的那一刻被忽然下起的冷雨驚醒。於是有的人受傷便從此不願再相信愛情,而選擇孤獨終老。

“哪有人喜歡孤獨,只不過害怕失望罷了。”


關於孤獨

之前看到過一個如何界定自己是內向還是外向的方式,就是看自己在與外界接觸時,是感覺在獲得能量還是釋放能量,而獨處時是感覺自己在充電還是消耗,如果是前者大概就是外向的人,後者便爲內向。

而在我認識的所有人裏,包括我自己,無論內向還是外向,其實都有一種訴求,那就是渴望被理解,渴望有一個人能毫無保留的穿透自己,於是我們不斷地向外尋找,但這個訴求有時過於強烈,甚至某個人的某句話無意中說到了自己心裏,就將其當成了聖經。就像是行走在荒漠中飢渴難忍的行者,這時得到的任何一滴甘泉,便以爲得到了救命稻草,其實那不過是一滴普通的水而已。如果你能泰然若之的接受這一點,生命裏可能便沒有什麼寂寥可怕的了。

沒錯,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即使是你最心愛的人,心中都會有一片你無法到達的森林

我曾經也無比害怕孤獨,同情自己,或者換句話說害怕獨處,喜歡熱鬧,過去總是深夜拉朋友出去K歌、喝酒、打遊戲,到後來才發現玩兒的再晚,回家的夜路也只能一個人走,我馬不停蹄的去融入各種圈子,渴望抱團取暖,證僞孤獨,到頭來才發現,爲了消除孤獨,最後不管是否成功,驗證的只會是孤獨。

“當我們懼怕孤獨而被孤獨驅使着消滅孤獨時,是最孤獨的時候。”


關於青春

我的生日是在一月,以前每到初冬雪花開始飄落我就會格外激動,現在想想不過就是期待着大人會買自己心愛的玩具和喫幾口生日蛋糕。

但最近幾年,也說不上從什麼時候開始,對生日這種東西就再未有所期待,甚至還會感覺恐慌,害怕年長一歲的同時,雖然離得還遠,卻又真真切切的離那個宿命的終局更近一步。不錯,有的人三十歲還會選擇離職讀書,你也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看一場關於青春的演唱會,與你愛的人浪跡天涯,私奔到月球。

可我想,無論你的主觀世界如何抗拒,三十歲,既該是青春的某個邊界,在此之前,我們對未來哪怕任何一件不確定的事情都可滿懷期待,並毫無保留;在此之前,你身邊的人和你一樣,連帶與孤獨,開朗與感傷,追求與失落,堅定與彷徨,充實與寂寞,純情與放蕩,時尚與鄉愁,奔走與守望,懺悔與迷惘,而在三十歲之後,這條你與很多人共同走的路將慢慢變成一個個獨木橋,大陸分崩離析,成爲一座座孤島

於是這場關於青春的葬禮理應不可或缺,它提醒着我們曾經擁有過什麼,曾失去或又即將失去什麼。它讓我們慢慢接受,可能我們至死都成爲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人不可或缺的那一個,但這又何妨,也許那是一種從未實現過的年少憧憬和英雄夢想,它轉瞬逝去,卻又盤踞在你的前方,它從容的美麗着,只有你在寂寞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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