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天，雨打着窗，噼噼啪啪響。想起兒時的雨天。
房子低矮，屋前一塊空地作院子用，卻無圍牆或籬笆。北屋的小窗底下一口水缸，蓄着當時農村必需的生活用水。
水經常是雨水。屋檐下的接水槽，是粗大的竹子一劈爲二中的一半，把竹節鑿開，雨水便會從瓦楞順着略爲傾斜的水槽流到水缸裏。
聽着水落到缸裏叮咚作響，使本就安靜的生活愈發安靜。在多雨的季節裏，這叮咚聲就日日夜夜地響着。
這雨水只用於飲用，日常洗刷都用河水或井水。如遇久旱無雨，水缸見了底，那就只能挑河水喝了。不過渾濁的河水往往必須放一些明礬使水淨化，方能飲用。
大夏天裏，渴了就從水缸裏舀一瓢天（雨）水喝，小孩更是直接扒着缸邊俯身一通咕咚，解渴，還不拉肚子，不像現在，喝着純淨水還擔着心。
當然，以前的小孩掉水缸裏也不是個別，本小姐就因爲帶了幾個紹興大菱角去學校，喫得渴了也學人家去水缸喝水，直接就倒栽蔥進了缸裏，記憶深刻。
水缸裏的水到了冬天低溫的日子就會結冰，睡夢中就能聽到早起的人們敲冰取水的聲音。
水缸裏經常也會放養幾條鯽魚，有客人來訪，撈幾條紅燒，可解無菜上桌之囧。
水缸放得時間長了，缸底淺淺地陷入到泥地裏去，也或者是原先就被挖去一層泥，使缸底部分下陷，以便矮小的主婦舀水。這是我的猜測。
春夏多雨，圍着缸底一週長滿了絨絨的青苔以及青青的小草。青苔會讓前去舀水的人腳下打滑，一般都會時不時地被剷掉，而我卻喜歡那一點點青色，有一次還從別處挖了青苔來鋪在那裏，被大人罵。
如今農村的家家戶戶早就安裝了自來水，屋前屋後不見了大大小小的水缸。據說村裏還專門派人負責巡視，見缸就砸，就因爲缸裏的積水會滋生蚊子。
水缸要被砸的時代裏，那補缸的老生計自然也要消亡了。而記憶裏那走村串戶“補缸來補甏咯”的吆喝聲，卻有時從遙遠的記憶裏冒出來，彷彿老式留聲機裏放着老唱片，滿是舊情懷。
偶爾去住近鄉的民宿，深深的庭院內仍擺置着一兩個水缸，缸內養着幾條靈巧的小魚兒，種着幾株婷婷的荷花，或滿缸的金錢草，令庭院生動，令我心喜歡。
好在老家後院獨戶封閉，外人窺視不得，留着的三兩個大大小小的水缸終於沒遭被砸。
我對老媽說，這幾個水缸千萬要給我留着，明年想用來種幾株荷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