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躺下,有些沉悶的空氣中微漾起他的聲音,“稍等一下。”
隨後他便給我披上毛巾,讓我再往上一點,笨重的身體往上蠕動,有些僵硬狼狽。但素來狼狽成自然了,便也只過了腦子兩秒。
我不曉得他的表情是什麼樣的,只是感受到他在撥弄着我的頭髮,然後輕聲問:“你有喜歡的洗髮水嗎?普通的還是好點的?”
他的聲音太過輕柔,像是怕驚了陽光下慵懶睡着的貓,我愣了一下,“好點的。”
“好點的是吧,有30的40的,您想要哪種?”
“30的。”
不一會,水聲響起,我不知道自己是該刷刷劇還是望着天花板發呆,可惜想研究研究上面海報的文案來着,但近視嚴重又沒戴眼鏡。
每當躺在這樣的椅子上,無論是醫院的、商店的、理髮店的,我都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一塊肉,等着未可知的操控。
所以只要躺上去,就不自覺地有幾分僵硬。
他開始在我頭髮上抹上洗髮水,手指輕輕揉搓,讓泡沫變得豐富,他的手修長溫涼,穿過髮間,輕輕撓着的時候,我開始變得放鬆,閉着眼睛睡意襲來。
洗側面的時候,他的手掌託着我的腦袋,指尖的溫涼和細膩觸碰到我的側臉和耳朵時,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午後睡在草地上的貓。
忍不住歪頭輕輕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店裏放着什麼歌,已經全然不記得了,只覺得旋律輕緩,舒適得就想讓時光停在此刻。
“您很少在外面洗頭吧。”他看出來了,我的那幾分僵硬。
我笑了笑,回答:“對,基本上都在家裏洗。”
“按摩嗎?”
“嗯。”
“這個力道可以嗎?”
“嗯。”我閉着眼睛只想細細感受他指尖穿過我的頭髮的溫涼和細膩。他的話在我耳朵裏迴旋了很久,才傳給我的大腦。
“洗洗耳朵嗎?”
“好。”
手指輕輕揉捏耳朵,好似躺在了大片大片的清甜的雲上,微風輕撫,雨露清涼。
我終是忍不住仰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他也笑了笑。
是模糊的,縱然他距離我不過就三公分,但我還是看不清他的臉。
但我知道他的笑是溫柔的。
“您有喜歡的剪髮師嗎?還是都可以?”
“沒有。誰都可以。”本來想說你來就好,但是終究還是沒說出口,畢竟他在工作,而且分工明確,我的話是有幾分爲難的。
“好,您那邊請。”
理智回攏,剛纔的一切好像只是做了一個非常舒適乾淨的夢。
我喜歡他的手,準確地來說我喜歡他指尖在我髮間穿梭的溫涼觸感。
流浪的貓偶爾遇到逗弄的人,會有種這個人就是歸屬的恍惚錯覺感。
那一瞬間很虛幻,虛幻的東西都美好。但它只配待在玻璃櫃裏,在這個人潮湧動的世間,偶爾有人停下觀望幾眼,纔會炫幻出美的色彩。
模糊的美好,清晰了就變得棱角分明,不再柔和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