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人啊,啃個燒餅就可以兩千多字

晚飯在小花園裏喫燒餅夾菜,走到水邊,看到一個小亭子,沒什麼人,可以坐。我盤腿坐下,想着怎麼之前來這邊沒有注意到這個亭子呢。

目光所及很多帶小孩子來玩的大人。各自帶着玩具。有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拿着玩具槍在追逐打鬧,聲音有些大。他們瞄準、開槍,我有點怕忽然有子彈出來。小時候曾用完玩具槍打到過弟弟,大概有些心理陰影。

有一個小男孩的姥爺在給他修跳繩,姥姥在和他說先別扯繩子。修好了也不太行,因爲對小男孩來說,太長了。

想到今天看的書裏作者回憶自己奶奶在敬老院裏的生活。人在面對衰老、疾病和死亡時,是沒有尊嚴可談的。只能束手無策。

想起爺爺生病以後,從執拗地顧及男女之別,到後來承認自己的衰老和虛弱任由我們照顧;從細數自己的恢復情況,到後來不再掙扎,靜默地等待死亡。

想起三舅最後住在醫院的日子裏,我們去探望,有次他沒有遮蔽住自己的身體,後來三妗子伸手蓋上薄毯。那時候的我,沒有感覺到多少尷尬,只是很粘稠的哀傷,壓得我透不過氣來。一定是空調太熱了。所有人的呼吸和表情,都像是黏住了一樣。

在死亡面前,這個世界上原本重要的很多東西,都無足輕重了。

那本書裏說,她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聊過天,他們更平靜地認識死亡。和敬老院的工作人員聊天,她們更漠然的面對“老”。

我看着那個雙手提着比他還高的跳繩的小男孩,看着他身邊兩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心想,你還小,還不知道“老”意味着什麼。我也纔剛懂了一點。

以前想到衰老,沒有覺得可怕,覺得只是到了一定的年紀,經歷那個年紀的事情而已。現在覺得,是我瞭解得還不夠多。

我看到的、聽到的故事裏,還有身邊的人中,也有很多不同的老去方式。

姥姥姥爺兩個人一起生活,不去任何一個兒女家。自己種些菜、買菜,自己做飯。有時候做了好喫的會喊所有人來喫。這兩年他們忽然老了很多,不常這樣了。姥爺有糖尿病,他們自己控制着飲食。

聽姥姥說起,有一次姥姥在睡,姥爺看她睡了有一會兒了,喊了她幾聲,都沒有迴應。姥姥那時候可能是剛睡醒,聽到了,但是不想回應。後來姥爺和姥姥說,他還以爲,她走了呢。

到了這個年紀,是已經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了麼?可我們這些小輩,都還沒有做這個準備啊。

奶奶性格大大咧咧,爺爺剛去世的時候,大姑怕她一個人不習慣,常來陪她;爸爸也每天一個電話得打。有陣子她喜歡看電視,後來眼睛生病了,不再多看了,常出門和她同年齡的老太太聊天,這附近的很多人,都喜歡和她玩。也算是,有她自己的圈子。

同學提起她姥姥,是個十分自律的人,一個人生活,作息非常規律,早起、健走、跳舞....覺得到了這個年紀,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就是過好自己的生活就是了。

有人獨立瀟灑,有人哀傷不捨。

我常在心裏贊成前者,常告訴自己要學着做前者,可又在今天覺得,像我這樣敏感的人啊,雖然也會隨着時間,隨着經歷看開一些事情,但也總是敏感着的啊,也終將一直敏感下去,帶着不散的哀傷。

既然這樣,何必故作灑脫呢?就這樣,又有什麼關係呢?

書裏講到自己帶女兒和其他小朋友玩的一次經歷:一個小男孩拿了一桶巧克力,一開始說要給自己女兒一個,女兒很開心,可後來他又說不給了,於是女兒很傷心,哭起來。而其它小孩子面對“給”,心平氣和;面對“不給”,也波瀾不驚。

作者在處理這件事情時,內心也萬分糾結,翻江倒海。

這是其它家長笑道:“別人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你女兒的心已經碎成了渣渣。”作者寫道:

我抱着她,覺得我倆好孤獨。她有一個奇怪的媽媽,敏銳到風吹草動都翻江倒海,平生所願就是孩子能天生愚鈍,像二哈一樣憨憨傻傻過一生。可是不行,她把我的壞基因發揚光大,有過之而無不及。

母女倆都是高度敏感的人。我也是。

自從瞭解了“高度敏感”這個特質,我發現這樣的人真的不少。敏銳到風吹草動都翻江倒海。的確是這樣。

我只是盤腿坐在那裏啃燒餅,看着眼前的場景,思緒和感受就已經翻湧着快要冒出來了。

我想到,人還是要和人羣有所連結啊,就這麼坐着,看着眼前的人,不同年紀的小孩子、成人、老人,水、草、花、蟲...就讓我感到了一些些滿足。

我看到旁邊有個姐姐也坐着發呆,不知道她結婚了沒有,看上去不太開心。因爲什麼不開心呢?她看了我一眼,大概覺得我呆呆的(我喫東西的時候容易出神發呆),挺好玩的吧。

一個胖胖高高黑黑的男孩兒在和小朋友打鬧,一瞬間直覺上覺得他不會對我有什麼調皮搗亂的想法吧。

看到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開了電動三輪車來擺攤,是給小擺件塗色的那種,我沒有玩過,有點想試一試,不知道貴不貴,等下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吧。他們是大學生嗎?擺攤體驗生活?還是想掙錢?還是副業?

於是想起我想做的很多事情。去支教、去當志願者,可爲什麼到頭來一件事情都沒做呢?也不曾去掙錢,我都在做什麼呢?

有一顆不幹平凡的心,卻又不曾邁開步子。

於是想着,等考完研,找一個師兄去做志願者吧,他在組織對自閉症兒童的志願活動。

爲什麼又是在考研後呢?想幹的事情,總是有條件的,或者需要等待。是不是就是因爲這些等待,我才什麼都沒做成?

在我的21歲,我有很多事情想去體驗,體驗不同的價值觀,體驗不同的境況,體驗不同的年紀、不同的身份,瞭解小孩子,成人、妻子、母親、丈夫、老人各種角色的想法和感受,想去面對生死、疾病、痛苦、危險、喜悅......

我又覺得自己好像不太會和別人聊天,有時候不知道怎麼才能聊深入,不會問問題,也沒有讓大家對我敞開心扉的氣質。挺難。

這事兒,可能得隨緣。

......

你看,從一個點,我就可以發散很多很多。有些節點上,我還不確定“走”哪個觀點或解釋,於是很快,腦袋裏就是很大一團了。

我活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瘋是一件幸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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