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之林】‖隱於煙雨

唐七姑娘點了一支菸,茶花煙。她說,在未點火之前得先看包裝,再聞香味,然後點火,而後灰飛煙滅。
——《茶花煙》

古往今來,大俠最終的歸宿似乎都是“一蓑煙雨”、“煙樹湖泊”、隱如凡夫俗子,波瀾壯闊之後,人生歸於平靜。

前些日子,我陪家裏的小朋友看動畫片,看到當年球技超羣、全民瘋狂追捧的“太陽之子”在最後一場精彩絕倫的球賽之後,選擇了淡出,做了一個沒頭沒臉的小教練。

連他的隊員都無法將——大肚腩、禿頂、蓄着鬍鬚的他與當年顯赫的“太陽之子”聯繫起來。可當談及此事,他本人超脫得令人傾佩。

古龍先生筆下的沈浪沈大俠曾說過一句話:“巔峯過後佳境必下,極樂之歡必不長久”,道出了大俠歸隱的真相。

恰值狀態巔峯,他可以橫刀立馬、力壓羣雄、笑傲江湖、獨孤求敗,但是人的氣數總有盡時,盛極必衰,總會跌落。

於是大俠們選擇了隱,比起忍受達不到以往佳境的失落、挫敗,他們選擇了淡然、一笑泯罷,選擇了平靜如水的人生。

你可以說這是消極的避世態度,但從某種角度上來講,立足於一個遙遠的空靈之處審視自己的人生,倒像是一種昇華。

這種昇華像蛟龍翻騰於河海之後,那是一份久久的寧靜、擱置,那是一江清水,光可鑑人。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人間,沒有誰可以將日子過得行雲流水。但我始終相信,走過平湖煙雨、歲月山河,那些歷盡劫數、嚐遍百味的人,會更加生動而乾淨。

於是,這裏便想到了另一個令人津津樂道的話題:人們總說看似尋常的人卻深藏絕技,看似尋常的古鎮卻蘊藏着厚重人文氣質。

這話不無道理。偌大江湖,意氣風發、行事乖張的,多半是嶄露頭角的新秀;反倒是路邊提壺飲酒的紅臉老漢,一身拳腳叫人歎服。

您看,這便是人生了。青年時傲氣沖天是應當的,耀眼的成就和令人氣餒的挫敗亦是自然的,可一但他成長了——往往靜如冷泉,沉得起一方靜噪天地,擔得住一身膽氣豪情。

人生總是需要打磨的。

林沖好漢一條,逼上梁山與其說是一次劫難,倒不如說是一次歷練。以往他所信奉的唯唯諾諾、看官家臉色辦事的人生信條遭受打擊,反倒是這次奮起,將他推上了人生的高光時刻。

不必說什麼感謝苦難的話,但我們一定要知道的是: 苦難真的可以帶給人生以新的體悟,爲下一次啓航賦能。

千百次磨礪,千百次悲喜,我們看到的不能只是世態炎涼、命途多舛,我們應當欣幸,欣幸於這一生的彩色明豔。

這一生究竟會起落幾何,我們不得而知。

范蠡助勾踐重得天下,歸隱之後依舊耀眼——須知陶朱公富甲一方,尤善商賈之道。可他終須算一個淡泊之人,洞庭湖上蓑衣釣竿,和煙雨一同成了千古美談。

我們總喜歡聽老人講故事,故事不僅僅是故事本身,也是那個時代人們波瀾起伏的百味人生。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正如“百味之後淡最得味”,歸隱,往往成爲大俠們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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