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故人之三——我的外公

庚子中元節,

二胡聲聲泣。

默然憶外公,

琴棋書畫藝。

痛哉意外離,

此情可追憶。

但問傷心人,

何時歸故里。

前天晚上路過定西路,忽聞一陣悠揚的二胡聲,見一老一少在一棟樓前,相對而坐,拉着二胡,琴聲婉轉,如訴如泣。忽然想起我的外公,據說當年他的二胡拉得極好,遠近聞名,晚上他經常在家門口拉二胡,大人孩子都喜歡圍着他聽,那時沒有電視電腦,沒有手機iPad,沒有抖音頭條,農閒時的娛樂可能就是拉拉琴,下下棋,聊聊天吧。

我的外公姓俞,名啓翔。聽舅舅說是俞伯牙的後人,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故事裏的那個沒了知音就摔琴的俞伯牙。外公家的族譜是如下的一首詩:

大德召先澤,崇文啓善良。

詩書爲國本,仁厚乃家昌。

宗法明承繼,修身守義方。

怡謀傳永遠,萬事禮平康。

那個年代,通常是拿族譜中的一個字作爲輩分排行,家族裏每個兒子名字裏都帶族譜中的一個字,比如外公是啓字輩,所以名啓翔。我的四個舅舅是善字輩,名字裏都有一個善字,如大舅伯名善炎,二舅伯名善森,三舅伯名善元,幺舅名善立。

外公是當年村裏的才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僅二胡拉得好,而且擅長書法繪畫。過年時周圍鄰居都請他寫春聯,都說俞老師字寫得好,他總是來者不拒,儘量滿足。外公還會畫畫,那時都是畫國畫,我曾看到幺舅珍藏的外公的畫作,一幅潑墨山水圖,筆法遒勁,濃淡相宜,意境深遠,和博物館裏的古畫差不多。

外公不僅才華橫溢,而且生性幽默,愛講笑話。聽母親說外公曾給她講過一個笑話:有年夏天,天氣特別熱,晚上在外乘涼,一個瞎子炒了一盤螺螄下酒,筷子一個沒夾住,突然掉落了一個螺螄,瞎子看不見,趕緊在地上摸,想把螺螄撿起來,摸來摸去,摸到一個東西以爲是螺螄,就放在嘴裏喫,一喫連忙吐出來,一邊說:“好熱的天啊,螺螄掉到地上就臭了!”周圍人都笑了,你猜怎麼着,他撿起來喫的不是螺螄,是雞屎!哈哈,外公還真幽默呢。

外公雖然只上過私塾,在村裏卻算是個文化人,因爲他不僅會讀書寫字,畫畫拉琴,據說還懂周易占卜,會算命看風水,可以說是多才多藝了,放到現在可算是斜槓青年了,名副其實的才子啊。解放後外公成了一名鄉村教師,那時農村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還有許多不識字的文盲。全國掀起一股掃盲熱潮。村民們白天勞作,晚上到夜校掃盲班學習識字。外公那時被安排教夜校,他工作非常認真負責,也很辛苦。不幸的是,在1966年2月28日那個寒冷的夜晚,他在家訪學生回家途中不慎失足跌落水塘,以身殉職,享年58歲。那時我的幺舅才十五歲,我的母親十八歲,就痛失親人,我難以想象當年,那個清晨,當噩耗傳來,我的外婆和子女們是怎樣的悲痛欲絕……這是一個意外,誰也沒有想到那個會拉二胡會寫春聯會畫畫會講笑話的俞老師會那麼突然地離開,所以不是有句名言說嗎?你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到來。唯有珍惜,且行且珍惜,惜取眼前人!

雖然,我只見過外公的照片,在我出生前他就去世了,只能從泛黃的照片和幺舅及母親隻言片語的描述中,拼湊出一位慈祥智慧的長者形象。但是,無論如何,我和外公血脈相連,感謝外公遺傳給我的藝術天賦。我從小也對繪畫、書法、音樂等一切與藝術相關的東西頗有興趣。連父親都說“”“我們家族文章詩詞好,你母親家族有藝術天賦,你喜歡藝術可能來自你外公的遺傳吧。”誰說不是呢,我的幾個舅舅都會拉二胡,拉小提琴,畫畫,動手能力強……相信這也是深受外公的影響吧。幺舅說他小時候就站在桌子旁看外公畫畫寫字,所以他珍藏了幾幅外公的字畫,現在看來顯得彌足珍貴。

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五,即中元節,也是祭祀祖先和去世親人的日子。現在是深夜,皓月當空。想起李白的詩:“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真是深有感觸。月華如水,讓我更加思念家鄉和親人。喜歡電影《尋夢環遊記》關於死亡的詮釋: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記得你。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纔是。請記住你愛着和愛過的人。

謹以此文,紀念我親愛的外公。您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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