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回憶

“我或許殺了人!”

當他跑來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值凌晨三點。看着他氣喘吁吁衣衫凌亂的模樣,我不知道他到底遭受了什麼刺激才致使他如此驚駭。殺人,呵,像他這樣的男人做得到嗎?我對此表示懷疑,所以請他進屋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冷靜下來。

“我可能是真的殺了人,你不要不相信,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該怎麼辦啊,屍體遲早會被發現……一定要趕在警方發現之前想想辦法纔行……”聽着他語無倫次絮絮叨叨地說話着實是一件考驗人耐心的事,在他冷靜下來之前這樣的狀態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你的腦子一向靈活,除了你我不知道該找誰商量了,本來想去自首的……但是但是……不行啊……我還有好多想做的事……不能夠就這樣……”說着說着,他小聲地哭了起來,嘴裏還在碎碎念着什麼,聽不清的話我索性就不去管他了,只是坐在他對面默默地看着他。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一個老好人突然跑來跟我說他殺了人,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讓人信服吧,他斷斷續續的話裏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真是頭疼啊……

哭了一會兒,他停住了,轉而面向我,粗糙的臉上還帶着淚痕,眉眼一片模糊,那樣子看起來滑稽可笑,真是一幅典型的老好人面孔。

“現在冷靜下來了嗎?”他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了,看樣子他已經從慌亂中緩了過來,但爲了確定他的狀態,我還是問了一下。

“可以了,我現在冷靜下來了。”他還帶着一點哭腔,但看得出來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冷靜下來就好,那麼,如果你殺人了,屍體現在在哪裏?時間不早了,不管怎麼說,得先趁着天黑趕緊處理一下。”

“在……在西郊園。”

 “好,走吧,我們去西郊園,我來開車,在車上告訴我詳細的情況。”

凌晨三點二十七分,我們開車前往西郊園,他坐在我旁邊遲遲不說話,可能是在回想事發經過,我也不催他,只是一直盯着前方的路。剛下過雨,路面有些積水,昏黃的燈光在水窪中的倒影顯得有些蕭索。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汽車的引擎聲劃破了黑夜的寧靜。

他突然哼了哼嗓子,看樣子是準備說出他的經歷了。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關於我未婚妻的事吧。”

原來是跟女人有關,情殺嗎,我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上個星期她突然說想要去西郊園祭拜一下她已去世的母親,說是就要結婚了,去看看。我想着雖然她母親現在不在了,但她母親在世的時候和她感情非常好,結婚之前去看看可能只是爲了慰藉母親,也想讓母親知道自己過得很好很幸福,所以就隨了她的意,當時也沒再往深處考慮。

“之後定了時間,也就是昨天,我陪她一起去西郊園祭拜她母親了,晚上的時候一起在飯店吃了飯,之後打算回家,那個時候剛過八點。但出了飯店她突然說有東西落在墓地那裏了,我問她重要不重要,不重要的話就算了,她說不行,一定要回去拿。我本來想陪她一起回去拿,但她說不用,很快就會回來,她這麼堅持之下,我就一個人先回去了。

“回去之後我洗漱了一下,之後又看了會兒書,發現她還沒有回來,於是我就打電話給她,但撥通了沒人接,就在想是不是在回來的路上了,所以沒去管,繼續看書。然而過了很久她還是沒有回來,那時候天開始下雨了,我有點擔心她,於是決定前往西郊園,路上碰到了可以接應一下她。”

“我出門的時候還在堅持給她打電話,那個時候是晚上九點四十八分,等我到西郊園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然後我看到了我此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面……”他的語調突然變得激昂了起來,裏面夾雜着憤怒、不甘,他似乎又回到了當時的現場,眼神空洞,表情冷峻,原來老好人也有發威的時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他還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於是我提醒地詢問他:“然後呢?”


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兩年了,我們終於決定要結婚了,可是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說起來他真的是一個非常正派的男人,他不會說謊,而且性格也非常溫順,是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的老好人。但是,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太過於平靜了,生活從一開始就沒有激情,但現在的我卻接受了他的求婚。

怎麼說呢,他是個很有家庭責任感的人,包括對我也是抱着要負責到底的想法而開始交往的。我自己對於結婚倒是沒有什麼概念,只不是他求婚了,而我順勢答應了而已。可是我真的適合和他組建家庭嗎?

一直以來我都處於這種茫然不知所措的狀態,和他在一起的生活真是一眼就能看到頭,結婚、生子、照顧孩子、然後偶爾一家人一起去度假……這樣的生活到底有什麼意思呢?

事情出現轉機是來自於一次同學聚會,見到了好多年不見的大學同學,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有些同學早已結婚,對於婚姻的觀念總是那麼別具一格,比如爲了不讓生活喪失激情,總要去嘗試一些新鮮的事物,蹦極、遠足之類;又或者僅僅是去參加一些成人聚會……

“成人聚會?”我很好奇,這是做什麼的。

“你有興趣?不如我下次帶你去看看?就當是出於同學的情義帶你開開眼啦。”說話的女同學一臉諂媚,我心裏有點發毛,但想來也不至於有什麼關係,便答應了。而就是這一次的嘗試,讓我整個人生觀發生了變化。

至今我還能回憶起那種淫靡的情景,感到羞恥的同時卻又有剋制不住的快樂自心中發散出來,這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個好女人,或許我從一開始骨子就爛到了根上。我是個已經訂婚的女人了,我應該要坦誠地告訴我的未婚夫我背叛了他,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每當我看見他的臉,心裏的快感要勝過羞愧,這樣畸形的心理讓我終究無法告訴他真相,也讓我越來越向深淵墮落。

在第一次參加成人聚會之後,我又陸陸續續參加過幾次,每次都帶給我不一樣的非凡體驗。但同時也改進了我與他的關係,生活開始變成彩色的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光也不再那麼枯燥了,我應該可以好好享受餘生了吧。就是這樣的心理,讓我決定什麼都不告訴他,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才能讓人幸福。他是那麼愛我,想必也接受不了我離開他,所以,目前的關係是穩固且雙方共贏的。

西郊園祭拜母親之後,其實我還有好多話沒對母親說,比如聚會的事,把真相對母親說出來,也許可以減少一些心中的罪惡感吧。所以喫飯過後藉口有東西落在了西郊園,支走他之後,就是我對母親坦白的時間了。

結果在準備回家的時候,碰到了在聚會認識的男人,他似乎是開車路過看到我了,於是進來打聲招呼。

“你的坦白並不夠徹底啊。”這個男人如是說。

“什麼?”我突然心裏一陣發毛,想要逃開,但是來不及了。

我是在抗拒嗎?好像也不是,更像是欲拒還迎,我竟然這麼糟糕,可是在這種環境下還是第一次,不知道母親在天之靈會不會感到難過,又或者替我開心?漸漸地,天下起了雨,那個男人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問需不需要送我回家,我說不用了,然後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待我穿戴整齊之後,冷不丁腦後一陣鈍痛,我聞到了鐵鏽的味道。

閉眼前最後的畫面,是未婚夫痛苦而猙獰的哭泣,然後他跑了。


帶着這個老實男人來到西郊園後,他突然有點怕了,遲遲沒有動身下車,於是我催促他趕緊,不然天亮了就糟糕了。

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慢慢挪動了身子,然後帶着我踏過草地,停在了一個地方,但是前面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快走啊,到底屍體在哪裏?”我有點不耐煩,再繼續這麼磨磨蹭蹭的,可能事情沒幫他處理完,反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怎麼會這樣?不對啊……不對不對……”他就一直這麼絮絮叨叨地說些不明所以的話。

“所以是怎樣?屍體不處理了嗎?”我有點惱火,對於剛殺過人的人來說,應該需要多一點的耐心,但我的耐心已經忍到極限了。

“就是這裏啊!”他大聲吼叫着,急得紅了眼,眼淚也開始往下揮灑。我不明所以,仔細排查了周圍可能藏着屍體的地方,但是一無所獲,地上的痕跡被雨水沖刷乾淨了,連所謂的血跡都沒看到。

他絕望地靠在墓碑上,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幅不可置信的樣子。在我看來,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得了臆想症,他或許是對於自己的妻子有太多不滿,於是幻想了自己殺妻的情景,又或者……

“你仔細想想,你真的有一位未婚妻嗎?”我看着他,等待他的回覆。他慢慢地從驚愕中擡起頭來,一幅要哭了的表情。

“在我看來,你從來沒有一位所謂的未婚妻,作爲你的朋友,我沒有見過她,我只是聽你說起過你結識了一位非常優雅大方的女性,事實上她真的存在嗎?”

“怎麼可能不存在!我還有和她一起的很多記憶呢,怎麼會不存在!”

“有照片證實一下嗎?”我不得不讓他認清真相。

“有的,在手機裏,我找給你看。”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然後在相冊中翻來翻去,嘴裏振振有詞,“我記得有的啊,爲什麼會沒有了呢?一定有的……”

我拿走了他的手機,看着他說道:“別找了,回家吧,睡一覺就好了。”

他捂着臉,眼淚從指縫間流出。

我在西郊園的墓地仔細看了幾圈,然後開車回家。在他滿心疲憊地昏沉睡着後,我去了地下室,看到她恰好醒來,滿臉的絕望和恐懼。

她張大嘴,想要說點什麼,或許是求饒,或許是狡辯。

我沒給她機會,只給了她一個老實人的微笑,然後將手中的刀向上舉起,看着她的瞳孔一點點渙散,直到毫無生氣。

By 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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